这又绕了回去。
酒杯满了又空,空了又满,他发现自己当真被难住了。
感情这回事,他崇尚随心所欲,但这回若是随心所欲了,将来必定陷入未知。他的“分寸”让所有与他交往过的普通人回到了生活本来的轨道,包括当面将他怒斥一通的平征。但继续和单於蜚接触的话,当他拨开迷雾,拉单於蜚一把,往后恋情告终,单於蜚不可能回得去。
“啧……”他抿着酒,太阳穴微微发烫。
正烦躁着,手机震动起来,“明昭迟”三个字在屏幕上闪来闪去。
他不是很想接,心想这表兄弟也是赶巧,下午表弟打,晚上表哥打,横竖都是约饭约酒,没意思。
明昭迟还真和安玉心一样有魄力,接连打了三通电话来。
他嫌烦,接起打算说几句了事,不料明昭迟开口便是质问,“洛少,玉心想请你吃个饭,你也没什么要紧事,陪陪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觉得挺好笑,安家的小少爷,凭什么要让他陪,他又不是会所里的“男模”。
但他懒得将话说得太绝,只笑着道:“你弟那身体,好像不适合跟着我四处喝酒吧?”
“你在喝酒?”明昭迟问。
洛昙深不答,让调酒师再来一杯。
“你我知根知底,都在情场上混了好些年头,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无非是觉得玉心想和你发展。”明昭迟说,“放心吧,就算他有那心思,他家里也不会允许。”
洛昙深想起明昭迟的姑姑明漱昇。这女人在上层圈子里很有名,有的却不是好名。人们都说,她风华正茂时嫁到安家,却生了个体弱得险些一命呜呼的儿子,从此变得偏执疯狂,像个精神病患者一样控制着安玉心。
安家的人都怕她,躲着她,连她的丈夫都不大愿意见到她。
“玉心很可怜,前些年病危了好几次,最近两年身体才好了一些。”明昭迟又道,“他没有谈过恋爱,只是对你有好感,想与你多多接触而已。你把他当成朋友,这没什么可为难的吧?”
洛昙深心里发笑。看来有钱人都自我得没有原则与底线,安玉心对谁有好感,明昭迟这个当表哥的就想将谁抓来,义务陪安玉心解闷儿。
简直荒唐。
明昭迟放缓语气,“洛少,你就当做件好事儿吧。”
“行。”洛昙深懒得听人家的兄友弟恭,敷衍地应承下来,“改天约。”
挂掉电话,他忽而想起那天醉得神志不清时看到的安玉心。
“安玉心”这个名字给不了他任何触动,但安玉心的眼睫倒是很入他眼。
那眼睫和单於蜚的眼睫像极了,尤其是轻颤的时候。
握着酒杯的手一顿,晶莹的液体因为惯性作用晃得更加厉害。
一个念头浮现,背离了他的原则,却好像能解当下的困境。
——既然安玉心与单於蜚有相似之处,那多与安玉心接触几回,对单於蜚的那几分执念是不是就能变淡些许?
单於蜚深夜归家,外面落起了雨。
下雨天不是洗衣晾衣的好时候,他拿着洛昙深的衬衣,犹豫再三,还是朝水池走去。
这衬衣一直搁在他卧室,和没有清洗的床单被套放在一起。
过去睡觉前他偶尔会拿出抽屉里的那本书,翻到夹着照片的一页看看。最近再没看过,关了灯,就摸一摸衬衣,有一次甚至将衬衣攥在胸口。
但今日在餐厅,洛昙深穿着他的衬衣,灼痛了他的瞳仁。
这件迟迟没有清洗的衬衣,早该洗好,物归原主。而自己的衬衣,也应讨要回来,不再由洛昙深穿在身上。
若是再看见洛昙深那么穿,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失控。
第38章
秋天难得出一回太阳,整条街的银杏迎风飘飞,被午后的阳光一照,就跟闪亮的金片似的。
这条街叫寒拂巷,是整个原城最文艺的地方,沿街坐落着风格各异的清吧、咖啡馆、民族服饰店,还有陶艺馆、画廊、乐器坊。好似全城与世无争的人都在这儿生活,日子慢悠悠的,连日光都变得温柔。
工作日,寒拂巷不像周末那么热闹,各家院子里的宠物犬懒洋洋地晒太阳,几只橘猫从围墙上走过,乐声悠扬,和咖啡的香气一同浸染在空气中。
洛昙深将车停在巷口,没有进去。
许沐初特别中意这个巷子,觉得有范儿、有格调。前两年甚至为了追一个民谣歌手,在里边儿买了一个铺子,装成乡村风格,说是供民谣歌手表演。结果那歌手歌没唱几回,嗓子倒是被许沐初给造哑了。后来许沐初有了新欢,歌手拿着高昂的分手费,把铺子一卖,潇洒地去了另一个城市。
洛昙深对此类文艺的人、文艺的街毫无兴趣,总觉得虚。那些所谓的范儿与格调,也入不了他的眼。
所以他懒得把车开进去,就在外面等着。
今儿约了安玉心。寒拂巷里最大的一家画廊就是安玉心开的。
赴这趟约之前,他和明昭迟草草聊了聊。
明昭迟说,安玉心没有去过正规的学校,安家请了家庭教师,有的教文化,有的教艺术。安玉心从小学绘画,很有天赋。画廊是明漱昇为了让安玉心解闷,而办起来的。安玉心身体不错的时候就在里面画画,画廊后院还栽种了许多名贵植物,一到花季便鸟语花香。
“反正你也要去接他,不如去画廊里坐坐。”明昭迟还嘱咐道:“玉心的画很有意思,茶也泡得很好。”
他点火抽烟,将明昭迟的话当做耳边风。
不久,巷子里有了动静,他抬眼看去,只见安玉心穿一件雪白的羽绒服快步走来,头上还戴了顶浅灰色的帽子,肩上有两条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