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看的是微信聊天记录,手指在屏幕上划得很慢,遇到语音信息就将手机挪到耳边,明明已经听过很多次,再听时还是认真而温柔。
洛昙深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时和面对面说话时不太一样。同样一句略带戏弄的话,经过语音功能一过滤,竟是可爱许多。
“我今天不去找你啊,有个局。”这是初二的信息。
“宝贝儿,想你了,在干嘛,有没有想我?”这是初三。
“我到了。”初四。
“哎,腰痛,你昨天弄死我了。”这是初五。
今天初六,很多人的春节假期即将结束,洛昙深还没有发来任何信息。
单於蜚回顾完最近的聊天记录,发了一会儿呆,起身准备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
当初刚来工作时,他只是最普通的服务生,负责做清洁,连包厢都不能去,后来成了大堂烹饪服务生,渐渐开始服务包厢里的重点客人,现在已经能在厨房打下手,几名主厨忙不过来时,一些菜肴便出自他手。
到了六点,大堂已经坐满,包厢也全部订完。服务生不停将点菜单送到厨房,后厨跟打仗似的,单於蜚却气定神闲,毫不慌乱地料理着面前的食材,做好一份,就按铃让人端走。
“小单这是有大将之风啊。”一名主厨笑道:“我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还是个学徒,外面客人催,里面师傅催,我忙得焦头烂额,差点撂担子不干了。你这心理素质也是绝了,不慌不忙的。”
单於蜚摆好盘,“出了错还得重做,更耽误时间,不如按平常的节奏来。”
没过多久,领班杨晨露来厨房找人,“小单呢?小单在不在?”
单於蜚抬头,像是在等待什么,眼中极不明显地滑过一缕光,“嗯?”
“外面需要人现场烹饪,几个新手搞不定,你去顶一顶。”杨晨露说。
光在瞳仁最深处熄灭,单於蜚洗干净手,“我这就去。”
餐厅定位高端,但人一多,再高端的地方都显得吵闹拥挤。
单於蜚在各个餐桌间穿梭,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十点。
每天的晚宴持续到十二点,但一般十点之后,大部分客人便会埋单离开。
这阵子正逢假期,凌晨才消停是常态,而今日是假期最后一天,客人走得早,大堂只剩零星几桌还没有收席。
单於蜚本想回厨房,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之前整个大堂都很热闹,男人独自坐在一张小桌边,并不起眼。现在很多客人已经撤退,他孤单的背影就格外引人注目。
单於蜚知道他是谁。
平征——洛昙深的前任,数次与洛昙深一同前来用餐。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单於蜚不知不觉皱起眉,眼神渐沉。
平征周围已经没有客人,远远看去像一座寂寞的孤岛,潮汐一来就将被淹没。
这个点,很少有客人还会加菜。平征却叫来服务生,点了一份炙烤蟹脚。
这是一份需要现场烹饪的菜,服务生一边向厨房跑去一边喊:“小单,c05桌,麻烦了!”
单於蜚向平征走去,直到站在桌边,才发现对方双眼通红。
平征点了很多菜,满满摆了一桌,都是价格相对较低的菜品。他喝了酒,认不得单於蜚——当然即便不喝,应该也认不出。
他抬起眼,看了看单於蜚,很快局促地别开目光,大概是酒精上了脑,不太清醒,絮絮叨叨地说起来:“你,你别看我点的都是低档菜,我以前也点过价格最高的海鲜,叫,叫什么来着……哎我记不得了。”
单於蜚目光冷沉,脑中闪过洛昙深几次带平征来用餐的情形。
平征说着话,竟然哭了起来,“很久没来过了,今天过节,我就想,就想奖励自己一顿好的。可是,可是怎么这么贵啊?以后说不定就不能来了。”
这时,炙烤蟹脚被端上桌。服务生诧异地碰了碰单於蜚的手臂,用眼神问——他怎么哭了?
单於蜚摇头,示意服务生离开,然后面无表情地开始烹饪。
平征一边抹泪一边喝酒,眼中早已没了焦距,低喃道:“我没有犯错,他为什么不要我了?凭什么不要我?”
单於蜚的手一顿。
“我走不出来的……”平征缓缓伏在桌上,声音颤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火候稍有偏差,蟹脚烤过了头。单於蜚看着平征被眼泪弄花的脸,沉声道:“趁鲜。”
平征不住抽搐,没有动筷。
事实上,他点得虽多,却没有吃几口,酒倒是喝得不少。
单於蜚正欲离开,忽听他道:“我,我是不是见过你?”
“我一直在这里工作。”
“是吗……”平征垂下头,很快精神一振,“那你是不是经常见到洛,洛先生?”
单於蜚冷冷道:“哪个洛先生?”
平征脸颊泛红,“就是洛先生啊,鉴枢是他家的产业。”
单於蜚默了几秒,“见过。”
平征竟是伸手想扯住他的衣袖,“洛先生还好吗?有没有,有没有……”
“有没有带人来过?”单於蜚帮他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