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喬見一時問不出什麼,便道:「此事慢慢查來不急,不過胡才人你怎的會生凍瘡?莫非內務府冬日裡送來的炭火都不湊數麼?」
雪娟搖頭,「炭火倒是足數的,可宋美人才是甘露殿的主位,凡送來的東西都需經過她手——」一面忿然道,「宋美人將銀炭全都扣下,只把些黑炭給咱們主子,偏偏胡主子身子弱,經不得炭氣,只好有一搭沒一搭的燒著罷了,若非這般,也不會生出凍瘡……」
她好似想起什麼,忽而道:「主子,您還記得婢子同您說過,那炭的氣味有些不對?」
胡善融不懂她為何突然說起炭味來,勉強道:「她肯給咱們留些炭火燒就不錯了,還計較些什麼。」
雪娟急道:「婢子不是這個意思……」
楊漣已經明白過來,恍然道:「姑娘可否回甘露殿取些黑炭的炭屑,微臣覺得裡頭似有不對。」
「不用回去,我這裡就有。」雪娟說罷,搓了搓手,果見袖裡紛紛揚揚掉出些黑色的碎末,原來她罰跪之前正好在院中搓煤餅,倒是省得回去一趟。
楊漣皺著眉頭將那撮碎屑捏近鼻尖,細嗅了嗅,冷聲道:「不錯,這黑炭里果然混有麝香。」
宮斗劇里倒是常出現這味大殺器,連喬來此後還是第一次見,她好奇問道:「本宮聽聞麝香於女子為害甚巨,果真如此麼?」
楊漣笑道:「倒不見得這般誇張,只是女子的確不宜多聞麝香,會有礙生育。何況似胡主子這般日日大量焚燒,即便僥倖有孕,恐怕也難以安然生下。」
他面色凝重的說道:「也幸而那人只是想胡主子不孕,才用了麝香,若在煤屑里摻些硃砂,冬日裡門窗關閉又嚴,只怕胡主子便會香消玉殞了。」
硃砂可煉出水銀是眾所周知的事。
連喬只覺得心情複雜,沒想到她也會有看人看走眼的時候,這個宋思懿外表傲慢行事乖張,看似蠢鈍跋扈不可一世,誰想到內里居然有這樣幽深的心計。也許不止是她,連皇貴妃和淑妃等人也被蒙蔽了過去。
映蓉插嘴問道:「依大人看,胡才人用這味香料用了多久了?」
楊漣聲調沉重,「少說也有三個多月了,所以……」
連喬更是駭然,這樣看來,宋思懿很可能從一進宮就在防著這位同住的姐妹。想不到這女孩子心眼鬼得很,行事既歹毒又隱蔽,若非今日楊漣碰巧為胡善融診脈,恐怕宋思懿的詭計永遠也不會被人發現。
胡善融的眼淚撲簌簌下來,她雖是庶出之女,卻也是大家族裡禮樂教化出來的,哪曾接觸過這些陰毒伎倆。如今三不知的著了奸人的道,恐怕以後再也沒生育的機會了:一個不能生的女人,哪能算一個完整的女人!
連喬看著這女子也覺難受,雖說皇帝命里子嗣稀薄,胡善融未必有機會誕育皇嗣,可她畢竟還年輕,讓她保留一份希望,總比早早絕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