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朝蘭聽得連連頷首,得知孫柔青此去和隱形人一般,她心底大抵是暢快的。因著這份暢快,對連喬也和顏悅色起來,「妹妹舟車勞頓,本宮就不強留你了。改日若有空,還得多來本宮這裡坐坐才好。」
連喬唯唯應允,覺得自己逢人說人話逢鬼說鬼話的本領又有長進,她知道穆氏最惡淑妃,所以特意揀關於孫淑妃的幾件逸聞說與她聽,以此博她一笑。至於常來常往卻是不必,宮中情勢複雜,連喬暫時還不想站隊,若與穆皇貴妃走得太近,旁人只怕就會以為她是穆氏派系中的人,連喬還不想捲入這種撕逼小團伙的傾軋之中。
積壓了兩個月的朝政瑣事,皇帝今夜必得埋首案牘,無暇去哪個嬪妃宮中,連喬也可以安心睡上一晚。反正她在北地伺候皇帝也伺候得夠多了,現在是她的自由時間。
這一夜連喬睡得很沉,誰料次早醒來仍覺得身上睏乏,連脖頸都酸脹得慌。她還以為是落枕,但是按了按,偏又不痛不癢的,想來沒那麼嚴重。
早膳小廚房送來小米百合粥,連喬只喝了半碗便放下了,另一個花捲動也沒動。紫玉不禁擔憂起來,「主子胃口怎的差成這樣?從前一頓還能吃兩個卷子呢!」
連喬懶懶的道:「大概是水土不服。」
在路上她吃的其實也不算多,但因為大家胃口都差,連喬的表現便不怎麼觸目。縱向一對比,連喬自己也有些奇怪,她身上其實沒病,就是覺得毫無食慾,大概還是旅行的後遺症吧。
紫玉的慎重不容她有片刻疏忽,她央求道:「娘娘還是請楊大人來瞧瞧吧,別真弄出什麼病來,婢子們可就沒法活了!」
禁不住她百般催促,連喬只得命人去請楊漣,自己也好求個安心。因途中諸多不便,隨行的太醫們不好日日為各位主子請平安脈,都是能著混過去的。被紫玉這麼一提醒,連喬也怕自己耽擱出重病來。
楊漣為她診脈已是定例,甚至到了無須避諱的地步。他將一方絹帛擱在連喬腕上,兩根手指輕輕搭上去,探知脈搏的跳動。
楊漣醫術不錯,往往不到半柱香就能見出分曉,這一回卻用了相當長的時候。
連喬見他神色十分奇異,似驚似喜,心裡反倒打起鼓來:平安脈只需說聲平安即可,若遲遲不出聲,那大概是不平安。
她乾脆說道:「本宮的脈象有何不對,大人直說便是,何必遮遮掩掩!」
楊漣仿佛才反應過來,忙放下絲絹,屈下身道:「娘娘的脈象並無不妥,只是——」他遲疑了一下,「微臣覺得似乎乃滑脈。」
「什麼是滑脈?」連喬隱約在哪裡聽過這個名詞,若認真回憶卻又想不起,當看到楊漣臉上莫名的喜色,她忽然福至心靈的懂得了,「本宮是不是……又有了身孕?」
楊漣低著頭,重重將腦袋點了一下,「應該不會錯。」
連喬只覺掌心裡又濕又滑,連扶手都握不住了,遍身的細汗匯成細小的蛇,一口一口齧咬她的脊背筋骨,令她麻癢難忍。
她覺得脊背上爬滿了蛇。
怎麼會這樣呢?她以為這輩子再不會有孩子了,誰知冷不丁又來了一個,老天爺真是可笑,想生的生不了,不想生的卻接踵而來,連喬都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該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