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唏噓,亦只是物傷其類,她心裡其實不怎麼難受——反正是別人家的事。
「萬丈高樓平地起,要崩塌卻也容易,再怎麼顯赫,也總有登高跌重的時候,天理循環罷了。」孫淑妃還是那副傲然自若的模樣,仿佛她說的話就是真理。
「淑妃姐姐何必惋惜,誰讓連昭儀平日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氣?她那幾個哥哥也好不到哪兒去,御史台的人現在才來揭發,倒真算得寬宏大量了。」說話的是楊盼兒,她與連喬雖無什麼特別的仇怨,但她秉性如此:反正誰倒了霉,她都一樣高興,說幾句風涼話又無傷大雅。
穆氏溫和的道:「行了,你們也別落井下石了,如今陛下正因連家一事煩憂,連後宮都懶進,你們與其在這裡饒舌,倒不如好好想個法子勸解陛下才是。」
楊盼兒聽她這話不咸不淡,且話里只在意皇帝,並沒一字關心連喬,越發興頭上來,盯著角落裡的吳映蓉道:「吳選侍,你一向與連昭儀最要好的,如今連昭儀出了事,怎麼也不見你慰問一句?」
說完,又捂著嘴呵呵的笑,「是了,本宮倒忘了,連昭儀尚在禁足之中,連陛下都不願見她,咱們自然更見不上面。」
映蓉始終神色冷淡,仿佛她們談論的都不與自己相干一般。眾人見狀,料想連喬失勢,吳映蓉恐怕禍及己身,自然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也難怪她一言不發,懶於摻和此事。
眾妃散後,侍女素雲扶她出來,因說道:「主子忍著點是對的,如今連家失勢,連昭儀即便生下皇子也不能長久,與其受到牽連,還不如趁早撇清干係……」
吳映蓉驀地橫她一眼,眼裡似乎有些戾色,嚇得素雲忙後退半步請罪,不知自己哪裡說錯了話。
吳映蓉並沒有責怪侍女的意思,只漠然道:「你以為我會撇下姐姐不管麼?方才不說,是懶得與那起子小人廢話,但姐姐我是一定要救的。」
素雲深知自家主子的個性,看似溫和柔弱,其實骨子裡極有決斷。她說要幫連昭儀,那就必然得插手了。
但此事實在難辦,一個弄不好,興許連她們也被牽累。素雲硬著頭皮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主子您位份低微,又不得聖寵,趟這趟渾水做什麼呢?何況連昭儀也沒幫咱們什麼,即便有些小恩小惠,也是些指頭縫裡漏下來的東西,藉以彰顯她的賢德……」
不待她說完,吳映蓉就啪的給她一個耳光,厲聲道:「你說這些話還有沒有良心?當初天寒地凍,你我二人瑟瑟發抖時,是誰送來棉衣炭火取暖?郭昭容污衊咱們偷了財物,在滴雨檐下施以私刑,又是誰過來拯救,還請太醫為咱們治傷?你不記得姐姐的大恩,我卻一樁一件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眼中有濃重的憂愁,「總之,這輩子我便認定她是我姐姐,要我看著她被人這樣厭棄、冷落至死,我萬萬不能。」
素雲從小陪她長大,又一道進宮,對主子的心情自然感同身受。臉上五個指印仍然鮮明,痛楚猶在,她也不敢掩著,跪坐著低低說道:「婢子一時糊塗才口出不遜,還請主子莫要見怪。」
吳映蓉瞥了她一眼,語氣到底軟下來,「行了,以後再莫說這樣的渾話便是。」
素雲這才起身,猶疑道:「那主子您打算如何設法?」
吳映蓉凝眸望著眼前平直的巷道,一路的紅磚鋪過去,好似鮮血染就的地錦。許多個夜晚,皇帝的輦車都會從這條血河上淌過,去往某一位妃子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