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倆這樣沉默著也不像樣,孫太后因道:「淑妃之死,皇帝不必刻意瞞著哀家,是她自己無福,哀家怎會因此事怪責皇帝你?」
她以為皇帝是因這個內疚自責,才不敢往福寧宮來,誰知迎來的卻是楚源一聲輕輕嗤笑:「母后自然無權苛責,淑妃做出這樣的醜事,母后您若知道,一定會想先殺了她。」
孫太后不禁皺起眉頭,「淑妃即便對皇帝你有所不敬,也請皇帝體諒她心緒不佳,失去孩子的痛楚,哪個母親都一樣難以忍受。」
她想不出淑妃能犯下如何大錯,只以為她素日脾氣耿直,總是哪裡頂撞得罪了皇帝。
「她心緒不佳?」皇帝輕輕笑起來,笑里卻仿佛咬著牙,「心緒不佳就能與人私通,視朕的尊嚴如無物,置母后您的體面於不顧,母后,朕倒不知孫家是這般教養女兒的。」
孫太后稀疏的眉毛幾乎擰成一股繩,若非皇帝此刻實實在在立在她眼前,她真會以為自己聽到的都是幻覺。
「皇帝說什麼胡話,淑妃怎會與人私通,皇帝你有何憑據麼?」孫太后不悅斥道。她料想有人在皇帝耳邊進讒,設下這樣的陷阱,好將她們孫氏一網打盡。
「朕親眼目睹,還需要何種憑據?」楚源的臉孔因憤怒轉為鐵青,聲音更如斷金碎玉一般,冷冷入耳,「母后可知那姦夫是誰?正是您一手教養出的清弟,這樣親上做親的喜事,母后您應該也很樂意看見罷?」
皇帝原本對任何人都不願提起這樁醜事,如今卻當著太后將真相血淋淋的撕開,也不知是為了折磨自己,還是折磨這位老人家。
孫太后憔悴的面容因羞惱而漲得通紅,她猝然橫過半截身子,劇烈咳嗽起來,仿佛五臟六腑里都是創口。
楚源體貼的為母親拍著背,面上也重回波平如鏡,唯有聲音確是冷酷無情的,「母后也請安心養好身子為宜,即便明郡王日後不能入宮盡孝,朕也會代他承歡膝下,母后您不愁沒有兒子。」
「你殺了他?」孫太后聲音微顫,仿佛有許多根尖利的針扎著她的喉嚨。
「難道母后以為他還不當死?」楚源輕聲說道,「朕自然不會立刻殺他,甚至會容他多活數月,只是在清弟看來,苟活未必比速死舒服。」
孫太后微微闔目,有一滴渾濁的淚從細紋密布的眼角滑落。她有兩個兒子,一個離心,一個已經離死不遠,兩人雖非她親生,但是孫太后同樣的付出過心力,將他們養育成人——現在一個也沒了。
楚源扶她躺回床上,十分體貼的掖好被角,「母后安心養好身子要緊,旁的事都不用您傷神,朕是您唯一的兒子,自然會悉心侍奉您終老,您安生頤養天年便是。」
孫太后看著皇帝頭也不回的離去,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只兩眼枯沉的望著帳頂。
秦嬤嬤在牆角聽了半日,候皇帝出了門,才敢躡手躡腳的進來,卻聽孫太后微弱的說道:「你說,皇帝是不是嫌哀家活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