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回到學校,他發現自己看不清黑板,不是完全看不清,就是時不時模糊,揉一揉又能看清。他感到害怕,可是他不敢和任何人說。他骨子裡有他的倔強和自尊,他一直忍到第二天,才終於給老尹說有點不舒服。但也許說出後他就後悔了,誰都知道眼睛出了問題會花一大筆錢,他的家庭拿不出這麼多錢。」
「經過一段時間,我無法想像他的掙扎有多痛苦,一邊忍受看不清的恐懼,一邊不得不放棄理想。在這個過程中,他大概率獨自去看過醫生,只是已經無法核實了。醫生告訴他,他的視力已經因為撞擊而受損,日常生活沒有問題,但不可能恢復到受損之前。他每天看著再也看不清最底下一排的視力表,他那時只是一個還未走上社會的孩子,再怎麼優秀,也不知道怎麼辦。他在害怕下撕掉視力表,選擇如父母所願,報考洛大的臨床。」
鳴寒融入了陳爭的這段推理,眉心淺蹙,「在做出這個決定時,他以為自己能夠適應,接受新的身份、新的未來。但是當他真的上了大學,學著不感興趣的專業,想像著並不想要的前途,他積蓄了大半年的情緒終於擊潰了他。所以他在新的同學眼中,是個內向、不善言辭、孤僻的人,和竹泉這邊大家對他的印象截然相反。」
陳爭說:「是這樣。」
鳴寒說:「上一段說得通,那然後呢?尹競流是那次鬥毆的隱形受害者,他是怎麼被曾燕他們害死?」
「心態改變之後,人也會隨著改變。」陳爭的語氣中有種機械的,不近人情的寒冷,「我這幾天將自己帶入尹競流,在那樣的年紀,處在一種半是進入社會,實際上又沒進入的狀態,周圍有很多比自己更優秀更有錢的同學,時不時想到夭折的夢想,我會把一切怨憤都放在曾燕馮楓身上。而且他很可能知道打傷他眼睛的是誰,他非常恨,想要找這個人討要說法。」
鳴寒說:「討要說法是客氣一點的修飾嗎?他真正的想法是報復。」
「尹競流從小當慣了好孩子,仇恨讓他有報復的衝動,但他沒有這個能力。寒假他回到竹泉市,尋找曾燕馮楓,可能是跟蹤,可能直接出現在他們面前。」陳爭用語言描繪腦中的畫面,「他無法像個惡霸一樣直接上手,他只會緊張、侷促地和他們講理。在他們眼中,他只是個滑稽的可憐蟲。有人會承認自己打傷了他的眼睛嗎?不可能。他們會嘲笑他,玩弄他,用他這個優等生沒有見識過,也理解不了的手段。」
鳴寒說:「這個過程中,尹競流被失手殺死了?」
陳爭閉上眼,「這是其中一種假設。還有一種,尹競流終於在欺辱中爆發,動了殺心,混亂中,被這些人反殺。」
鳴寒嘶了一聲,「他們慌張處理完尹競流的屍體,害怕事情敗露,所以定下不再見面的規矩,每個人都遵守,所以後來曾燕換人,都沒有一個人知道。十年後,有人為尹競流復仇,可是他殺的第一個人就殺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