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到底不是機動小組的人,那些高高在上說教的話被他咽了下去,只是說:「我也去警院帶過學生,當時的情況可能和你差不多。」
鳴寒彎起唇角,「哦?什麼時候?」
陳爭沉思了會兒,顯然已經記不清了,「九年還是十年前了吧,待了三個多月。」
那段經歷在陳爭的從警生涯中並不算什麼,回想起來也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但他理解唐孝理和曹穹,很大程度也是因為他自己就是去警院歷練的受益者,他很清楚他們是為鳴寒著想,就像當年他的頂頭上司霍平豐。
那時他年紀還很輕,但已經在市局嶄露頭角。成功帶來的不只有讚美,還有更多質疑的聲音。他越是耀眼,加諸在他身上的責任就越重,交給他的任務就越多,從四面八方射來的目光也越密,這些目光大多是審視的,想要看他什麼時候摔個大跟頭。
他心裡門清,每一次任務都完美完成,從未讓那些想看他跌落的人如願。
但即便如此,他的年齡和經驗也成了被攻擊的重點。市局有陣子瘋傳,他是靠人脈和背景才一帆風順,他德不配位。
就算是他再冷靜,類似的挑釁聽得多了也難免煩躁,影響到工作。想看他出醜的人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差一點就要和他們對線。
霍平豐將他叫到辦公室,和顏悅色地說:「小陳,我交給你一個任務。」
當他得知這個新的任務是暫時從市局離開,去函省警察學院當老師時,氣得紅了眼。哪個血氣方剛的年輕刑警不想待在一線?在一線幹得好好的,又沒犯錯誤,突然被丟去帶小孩,那必然是被針對!
當時他就是這麼想的。
「為什麼?我哪個任務沒有完成好?」他忍著怒氣問霍平豐,雖然拼命克制,但事後想來,那仍然是令人汗顏的質疑,「還是說您被施壓了?必須處理我?您知道那些都是謠言!我有能力留在支隊!」
霍平豐沒有跟他計較,仍舊和藹地說:「小陳啊,你們年輕人總是太直,但有時候暫避鋒芒,以退為進,也是值得學習的處世之道。你也知道你被針對了,你繼續待在支隊,雙方對著幹,有什麼好處呢?你無法將注意力集中在案子上,對方天天盯著你,得不償失啊。」
他根本聽不進去,「但我沒錯!憑什麼是我退讓?」
霍平豐盯著他,沉默了很長時間,「因為你今後是要挑起大梁的人。」
那天他沒有從霍平豐口中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而調職的日子逐漸迫近。他曾經想過找他舅盧賀鯨要個說法,最後還是忍住了,這是他陳爭一個人的困境,他要是不能靠自己化解,那他和謠言裡傳的又有什麼區別?
離開市局的時候,他很難將不甘壓下去,霍平豐來送他,他也沒擠出好臉。霍平豐笑著叫他好好干,當老師的人,可不能動不動就黑臉。他沒把這句話當回事,但神奇的是,進了警院的大門,看到那一張張年輕張揚的面孔,他忽然就平靜下來,委屈和憤怒沉到最底,托起一種名為責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