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老師,你都看到了吧?」劉溫然稍稍平靜。
蔣洛清過了會兒才點頭,「你剛才是在……」
「陪他們打牌,可以賺一些錢。」劉溫然看看蔣洛清,自嘲地笑了笑,「你以為我和我媽那樣,坐他們身上?」
「……」
「沒有,還不至於。」
蔣洛清不知該說什麼,「老師現在知道你的情況了,別擔心,學校會幫助你。」
劉溫然卻一下子恐懼起來,「蔣老師,你說什麼?」
蔣洛清便把他將表格拿給曹溫玫的事說了。劉溫然已經止住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她痛苦地蹲在地上,「蔣老師,你為什麼非要做這種事呢?揭開別人的傷疤,你很開心嗎?」
蔣洛清簡直丈二和尚,只得跟著蹲下,「我在說什麼?我為什麼為這種事開心?」
「那個表格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知道,我為什麼不去領呢?」劉溫然淚眼婆娑,「蔣老師你懂不懂,我也有尊嚴,我不想因為家裡的事被同學看不起!」
蔣洛清想起來了,申請成功的學生會出現在公示上,他們會被打上貧窮的標籤。但這重要嗎?六千塊錢是實打實的幫助,公示也是起到監督作用。
「你別鑽牛角尖。」蔣洛清說:「有了這筆錢,你就不用再靠坐在那種地方補貼家用,你有更多的時間享受學校生活。」
「我沒有鑽牛角尖!我只是在用盡全力維持我想要的生活!蔣老師,你為什麼就不理解?」劉溫然越來越激動,「我的家庭已經是這樣了,為什麼在學校還要被貼上貧窮的標籤?我媽是個表子,我爸跑了,是我的錯嗎?我想在學校像正常人一樣交朋友,我有錯嗎?」
「……」蔣洛清無言地看著這個歇斯底里的女孩,在學校,她從來沒有這樣過,她總是自信而體面,是同學們眼中的「女神」。
這一刻,蔣洛清覺得,自己也許錯了,在學校假扮「女神」,或許是劉溫然對自己不幸的一種補償,他沒有經歷劉溫然的苦,他是個男人,又怎麼能體會到劉溫然的心情?
「蔣老師,我求你了,不要將今天看到的說出去。」劉溫然無法止住眼淚,像是天都塌了下來,「我在家裡是怎樣,這和我在學校的表現沒有關聯吧?我只是想好好地度過高中,我不想被特殊對待。」
許久,蔣洛清說:「我明白了。」
離開之前,他還是不放心,囑咐道:「陪他們打牌的事,你自己要有分寸,千萬別像你媽……」他為自己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刻薄感到內疚,話也沒能說完。
劉溫然跟他保證,絕對不會做出格的事。
這天之後,蔣洛清冷靜下來,算是上了成為班主任之後很重要的一課。劉溫然沒有交申請表格,他不知道劉溫然是不是和母親爆發了爭吵。一段時間裡,他被自己的不作為困擾,但看到劉溫然依舊像往日一樣活潑開朗,他又覺得自己或許做了一件正確的事——他身為男老師,保護了一個青春期女孩動盪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