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過了一周,金先生就像忘了村子裡還有他們兩個人。郝樂有幾天沒有見過尹競流了,擔心他出事,滿村子尋找,夜晚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住處,還沒開燈,就遭到偷襲。
慌亂中,他像老鼠一樣逃命,尹競流不知從哪裡搞來的槍,對著他的方向就是一通亂射。他的手臂受傷了,血流如注。血液的腥臭讓他登時清醒,現在的尹競流已經不是當初救他的尹競流了,尹競流要他死!
憤怒也好,傷心也好,與生俱來的懦弱、善良在一刻被全數拋到了腦後。他想:我為什麼總是被踩在腳下?我這一輩子都是給別人當墊腳石的命嗎?他要殺我,我為什麼不能殺他?
殺戮和躲藏在曾經溫馨的小樓中展開,而監視器背後的人滿意地看著這場兄弟反目。運氣再一次站在了他這一邊,發起襲擊的是尹競流,準備充分的也是尹競流,最終被子彈打穿心臟的,還是尹競流。
他一步一步走向那個還剩下最後一口氣的人,地上全是粘稠的鮮血,濺在他的靴子上,像是無數雙手,想要將他拉向地獄。他俯視尹競流的眼神極冷,尹競流向他伸手,似乎是在求救。
他蹲下來,「小尹,我本來願意為了你去死。你為什麼非要來殺我?」
尹競流視線開始渾濁,咳出滿嘴的血,「你,你不懂,他們,從一開始,選擇的,就是,你……」
金先生終於再次出現了,恭喜他成為「量天尺」的一員,尤其誇讚了他的運氣,還有他面對背叛時的果斷。
他的思維很木,半天沒有反應過來,訥訥地問:「小尹說,你們早就選擇了我?是,是什麼意思?」
金先生沒有正面回答,但當他逐漸從自己殺了尹競流這件事中清醒過來,便想明白了尹競流最後的瘋狂和遺憾。
左手受傷之後,尹競流已經清楚知道自己不再是「量天尺」需要的人,尹競流羨慕他的幸運,羨慕得發狂。怎麼才能和一個幸運者搶唯一的名額?在他還沒有做好準備的情況下殺了他!但即便率先拿到槍,尹競流還是失敗了,這次不止是運氣差,更是因為那負傷的左手限制了行動。
尹競流早就知道自己的下場,他卻不知道。
離開村子時,金先生問他有什麼願望,他很詫異,難道不用立即執行任務嗎?金先生說,他還年輕,可以過幾年想過的生活,彌補過去二十年的遺憾。「但是你的記住,你永遠在組織的視線下,背叛者沒有好下場。」
他曾經去K國,想要祭拜尹競流,但他並不知道村子的具體位置,更不知道尹競流被埋葬在哪裡。時間越是流逝,他對尹競流的愧疚就越深。他偶爾去二中看看,每次都趁二中開家長會的時候,他打扮得像個家長,在老尹麵館吃一碗麵,假裝隨意地和尹高強聊聊天。尹高強沒有認出他來——當然不可能認出了,經過整容,修改年齡,他早就不再是郝樂。
尹高強絮絮叨叨地說過尹競流,說只要自己還活著,就不會停下尋找兒子。他差一點就對老尹坦白一切,但忽地想起自己頭上戴著「緊箍咒」,他吃下了組織的大量資源,他必須等待被使用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