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貞笑身體的損傷比呂鷗更大,長時間靠注射藥物維持生命,內臟已經出現不可逆的損傷,等待著她的是不確定的將來,和註定被縮短的壽命。但余貞笑卻很平靜,得知他是警察,露出抱歉的笑容,說:「是我應得的。」
護士做完檢查,示意陳爭可以進去了,余貞笑聲音輕輕的,「陳警官,我們剛才說到哪裡了?」
陳爭說:「你在蘭竹小學上學,周汐每天早上都帶著糍粑塊來叫你下樓。」
余貞笑小得像是兩條縫的眼睛彎起來,裡面流露出水一樣的光亮,「她是我小時候交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一個。那時我們都被班上的同學歧視,我又丑又胖,總是髒兮兮的,她雖然好看,家裡卻是做小買賣的。我們湊合湊合就成了朋友。」
「她喜歡吃糍粑塊,卻不准我吃,說這東西吃多了長胖,我要減肥,只能吃水果。以前水果便宜,我聽她的話,早餐吃蘋果,晚餐忍一忍,不吃了。她看我減肥辛苦,鼓勵我說,堅持一下,我們都可以好起來的!某種意義上說,我們都堅持下來了,也實現了定好的目標——我減肥,她家生意紅火。可是我們得到的結果卻截然不同。」
余貞笑低下頭,看著自己有很多繭疤的雙手,苦笑了聲,「她生來就是個被父母寵愛的公主,上天也愛她,給了她漂亮的面龐和招人喜愛的性格,當年是我太愚蠢,才會以為她和我一樣。」
「我們從根上就不一樣,周家有錢之後,同學們對她的態度完全變了,從嫌棄變成巴結,一個勁兒誇她漂亮,誇她的衣服漂亮,盼著參加她組織的周末聚會,還要一腳把我這個黏在她裙子上的爛泥踢開。我呢,我瘦了,長相的缺點就更加明顯,肥胖本來是我的避風港,我卻因為她的話拋棄了肥胖。我那麼辛苦減肥,得到的就是更惡毒的辱罵。」
「你問我恨不恨她,我還挺恨她的,為什麼她有那麼多我沒有的東西?為什麼在她成為矚目中心的時候,沒有拉我一把?我也沒有阻礙她結交新的朋友啊,我只是想她偶爾看一看我。但是我又害怕她看我。」
說到這裡,余貞笑停下來了,情緒漸漸變得低落,有什麼話在嘴邊,卻遲遲說不出來。
陳爭似乎看到了她心裡的話——她是我的鏡子,看著她,我就會看到自己和她的對比有多大,她是多麼被偏愛,我又是多麼被唾棄。越是看著她,我越是覺得自己這樣的東西不應該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