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人就不能起壞心嗎?」殷疏文露出苦澀的神情,「我受夠了,對,我去當護工是抱著比較美好單純的想法,我們這個社會對老人關愛太少了,我有這個能力,所以我想能幫一點就是一點。可是真的成為護工,才明白那些要死了的人有多煩人,他們真是……真是太髒了,他們根本不是人,只是一團會移動會說話的肉!我受不了了,我想殺了他們!」
說到最後幾個字,殷疏文的聲音已經低得快聽不見。
陳爭說:「既然受不了,為什麼不一走了之?你又沒有被賣到養老院,你是自由的。你主動當護工,也可以主動離開。我實在想不明白,你怎麼就走到了殺人的地步。」
「我……」殷疏文無法自圓其說,「我就是想,想報復社會!」
「是嗎?」陳爭按住殷疏文的肩膀,「你一個連謊話都編不好的人,還想報復社會?」
殷疏文眼淚安靜地落下,他倉促地抬起手臂擦去,「我真的,我真的……」
「說說你小時候的事吧,還有你和趙知的事。」陳爭說:「趙知給你創造了逃走的機會,你可以換個地方,換個名字,安然度過這一生,除了生命里不再有他,不會和此前的生活有太多區別。」
聽到這裡,殷疏文嗚咽出聲。
陳爭又道:「但你浪費了這個機會,你還是回來了。為什麼?我猜,因為你無法坦然接受,你想要為那些失去生命的人負責。」
殷疏文大哭起來。
「那就不要再隱瞞了。」陳爭說:「你內心在渴望說出真相。」
哭聲充斥著審訊室,走廊的另一頭,趙知似有所感,緊張地抬起頭。
「李嗣峰自殺了,你知道嗎?」陳爭說:「就在養老院爆炸之前不久。」
殷疏文顯然對此一無所知,「李叔他……」
「他是為數不多知道你母親是誰的人,對吧?」陳爭說:「他擔心失去羅應強這道枷鎖之後,趙知會為了你除掉他。」
殷疏文的聲音再次顫抖起來,「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一切都突然失控了?」
陳爭問:「你說的失控,源頭是羅應強的死嗎?」
殷疏文點點頭,「我和趙知本來已經說好了,就這麼生活也不錯,以後羅應強老了,就根本管不著我們。我們,我們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
陳爭說:「你不知道羅應強為什麼遇害?」
「不知道,太突然了。」殷疏文按著額頭,那裡正牽扯起劇烈的痛感,「我恨他,我希望他從我的世界徹底消失,但我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
殷疏文曾經以為自己有個美滿的家庭,他的母親美麗聰慧,總是給他講綺麗有趣的故事,只是身體不太好,只能待在家中,他很樂意陪媽媽待在家裡,父親寡言少語,卻很可靠,包攬了家裡的一切家務,在外勤勤懇懇種地,家裡不愁吃穿。
那時候他還不叫殷疏文,而是叫張易楠,這名字寄託了父母的祝福——希望他這一生過得簡單順利,又不乏精彩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