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暉庵坐落在半山腰,山里下了幾天的雪,路面濕滑,銀裝素裹,陳爭車停在山下,山嶺的管理者考慮到安全,不讓他開車上去。
他等了好一會兒,才坐派出所的車來到靜暉庵門口。這座尼姑庵並非旅遊景點,往來的只有信眾,此時天寒地凍,庵中人跡寥寥。一個正在幹活的尼姑上前,詢問有什麼事。民警說有案子需要她們配合,想見一見從南山市來的方珊女士。
不久,一名面容悲苦的婦人來到陳爭面前,她穿著素色的尼衣,手裡撥著佛珠,「你們是……」
陳爭說:「我是為薛晨文而來。」
聽到自己兒子的名字,薛母腳下一絆,險些沒能站穩。她張了張嘴,眼中湧出痛苦和恐懼,「為什麼……」
陳爭說:「我們坐下來說吧。」
靜暉庵清苦,即便是屋內也沒有供暖設施,薛母輕輕發抖,望著陳爭,「難道,難道是他爸回來,又鬧出什麼事來了嗎?」
陳爭說:「我們需要重新調查當年的案子,你為什麼覺得薛晨文的父親會回來鬧事?」
薛母嘆氣,「他就是那樣的人,要不是他,晨文也不會變成那個樣子。」
陳爭看看周圍,「你是為了給薛晨文贖罪,才來到這裡出家?」
薛母低著頭,房間裡非常安靜,聽得見外面雨夾雪的聲響。少頃,薛母說:「我也是做母親的,我的兒子殺害了別人的孩子,我除了用餘生為他贖罪,為他和那兩個孩子念經,還能做什麼呢?」
「我見過薛晨文的老師、同事,在他們眼中,他是個善良、溫柔,家教很好的人。」陳爭說:「我不明白這樣一個人,是怎麼走到最後這一步。」
薛母眼中盈滿淚光,「你問我,我又應該去問誰?我自問在教導他這件事上已經傾盡我所能,但我還是失職了啊。」
在薛母哽咽的回憶中,陳爭窺見了這個曾經富庶家庭的一角。
薛晨文祖父那一輩,家境就十分殷實,薛父炒地,將家底翻了幾倍,薛母是個老師,對經商一竅不通,卻很懂得持家。薛晨文丁點兒大時,她就教薛晨文讀詩,教薛晨文典故。
薛父對此很不滿意,覺得如果她生的是個女兒就罷了,既然生了兒子,那兒子就得跟著他學怎麼賺錢。兩人考慮過再生一個女兒,但薛母后來一直沒有懷上,薛晨文就成了獨苗。
薛晨文才上小學,薛父就帶他到處參加聚會,他很反感,小小年紀居然說出討厭錢的味道這種話,還說人活著不能只是為了錢,將薛父氣個半死。薛母倒是很高興,兒子和她一樣,喜歡和書為伴的生活。
薛晨文長大一點後,不像小時候那樣一根筋了,學會陪伴父親逢場作戲,酒席上別人總是對薛父說,你這兒子大方,放得開,像你。薛父喜笑顏開,更是想要讓薛晨文學經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