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爭看向鳴寒,須臾,點頭:「好像是這樣。我們的關係也許沒有我潛意識裡的那麼好。我確實……不了解他。」
更準確來說,是梁語彬三人去世之後的他。
人生說短不短,由許多看似雋永實則短暫的片段組成,每個片段里都有獨一無二的朋友,但離開各自的片段後,他們又有了一個名字:過客。
童年和少年時代再好的朋友,也已經走向不同的路途,今後只會越走越遠。而人又是念舊的,對失去感到悵然,所以總是在某些時刻,想要將走遠的朋友拉回來。見個面,聊聊天。
陳爭覺得自己和梁岳澤就是這樣。
但鳴寒這句「你不是真的了解他」提醒了他,他不僅不了解現在的梁岳澤,就在剛才的相處中,他甚至下意識審視自己的每一句話。這是戒備。他在防備這個和他分享過漫長時光的老友。
從盧賀鯨那裡得到的真相給與了他片刻的放鬆,放鬆之後卻是成倍的壓力。他需要繼續裝作深受打擊,對韓渠滿含恨意,他知道一定有人在觀察他,但他不知道是誰在觀察他。那麼除了鳴寒等少數人,其他所有人都被他放入了戒備的圈子中。梁岳澤也不能倖免。
當梁岳澤提到工作時,他面上雖然不顯,等精神立即高度緊繃,他以審視陌生人的目光審視自己的朋友,判斷梁岳澤是不是在試探他。
「梁岳澤這樣的人,可怕得很。」鳴寒忽然開口,陳爭的情緒因此被打斷,問:「你在調查他?」
鳴寒說:「那倒不是。但你想想,他在還沒正式走上社會之前,經歷了那麼大一場變故,人生都因此改變了。他以前的信條是遊戲人生,現在成了務實的集團掌舵人。他可以為了雲泉集團徹底改變自己,把雲泉集團發展到如今的地步。這心性就不一般。我說他可怕,是指這一點。」
鴿子湯咕嘟咕嘟冒著泡,水汽將蓋子頂得滋滋作響。陳爭說:「確實。」
「那這樣的人,他不相信至親死於事故,他會什麼都不做嗎?」鳴寒搖頭,「我覺得不會。」
陳爭問:「那你覺得他會做什麼?」
「暗中調查誰是幕後黑手?暗中報仇?」鳴寒聳聳肩,「我不知道。」
鴿子湯燉好了,分別倒進兩個大湯碗,湯汁都是金黃色的,在燈光下格外漂亮。陳爭正要動筷子,鳴寒卻不讓,隨即拿出手機,「先給咱盧女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