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細檢查了肌瘤的生長情況,大部分血管連通腸繫膜和其他內膜,只要操作得當,切除的時候,出血量不會太大,從這點看,藤壺部落的這位年輕祭司運氣還沒有壞到極點。
但同樣也不算太好。
因為叢容看到從肌瘤延伸出來的其中一根血管連到了腸繫膜動脈遠端的某條分支上。
而外科手術一旦涉及到動脈,往往就意味著可能導致不小的出血,哪怕只是一個分支,偏偏原始大陸又不具備輸血條件,連止血藥都是白及這樣的大路貨。
圍觀的換鹽隊眾人,花臂首領和白淙白泥完全不知道叢醫生此刻面臨的困境,他們只看到青年專注而鎮定地切斷一根根血管,再熟練地縫合。
期間獸皮上的白漓始終雙目緊閉,臉上卻並無痛苦之色,仿佛睡著了一般,然而微微顫動的睫毛卻在告訴叢容,他一直都醒著,能清楚感受到手術刀劃開皮肉的過程。
青年是所有醫生都會喜歡的那類病人,不會情緒失控地大吼大叫,聽話,配合,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叢容清理完那堆比線頭還要雜亂的血管花了差不多大半個小時,這是他穿越以來,持續時間最久的一台手術,而且還沒有結束。
他估計了一下麻醉劑所剩藥效時間,對紅果道:「我一會兒會切斷剩下那根連著動脈的血管,你準備好第一時間取出腫瘤。」
紅果咽了咽口水,她緊張得要命,背上都起了一層薄汗,但努力維持住了冷靜,不斷說服自己只是取個腫瘤,沒什麼大不了的。
快速做完心理建設,紅果用力點了點頭,表示可以。
叢容不再猶豫,數了三個數,最後一個數字落下,刀尖切斷唯一剩下的血管,紅果也果斷將那個小西瓜似的平滑肌瘤平穩地拿出白漓的腹腔。
白泥壓低聲音,短促而悽厲地尖叫了一聲,白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任何痛楚。
叢容沒有多餘心思去看家屬的反應,他瞥了眼白漓,青年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望著虛空中的某一點。
在肌瘤被取出的那一瞬間,白漓感覺整個人都似乎為之一輕,相應的,因為一直壓迫內臟和部分血管的東西消失,血壓驟然降低,他的意識出現了短暫的模糊。
白漓無聲地動了動嘴唇。
叢容卻奇異地看懂了。
「叢祭司,我會死嗎?」
叢容冷靜地對被切斷的腸繫膜動脈遠端分支進行縫合,刺目的鮮血浸染了指尖的皮膚,並逐漸往上蔓延。他瞥了眼對方的神情,簡短地說:「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