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都那出了名的紈絝宋訣陵歇在車座上,正歪七倒八沒個正形兒,手上還盤著適才面聖巍弘帝賞他的倆獅子頭核桃。
宋訣陵本就是肆意囂張的主兒,親手訓出來的馬性子也頗烈,匹匹如猛虎般在城道中央橫衝直撞,前邊那馭手也從不拉緊轡繩好讓那馬兒慢些走。
宋訣陵不許。
這跋扈恣睢的宋公子惡嗜好可不少,再加上有皇上撐腰,在京城除了避避皇親國戚,也沒什麼人需要他顧忌恭維——他又不需擔心朝中哪位好大人在皇上面前參他一折,畢竟如此還正中他下懷。
車正行著,外邊忽地吵鬧起來。
宋訣陵指尖一夾,掀開珠簾一角,原是道旁一群膏粱子弟被他這馬車濺起的泥水潑了一身,正氣得七竅生煙。他喚馭手挽了轡繩,自己則勾起嘴角,沖外頭笑道:
「喔!諸位對不住啊!御車的奴才狗眼看人低,也不知小心些,竟叫您幾位遭了難!」
那幾位指著車破口大罵的紈絝登時沒了聲,趕忙弓了身子,訕訕笑道:
「嗐!不妨事兒!二爺您先行、先行!」
宋訣陵朝他們拱了拱手,隨即擱了簾,面上笑意也一併褪了:
「蠢貨。」
哪知他的臉還沒冷多久,馭手又不知發的什麼瘋,轡繩扯得又緊又急,差點沒把他給摔下座去。宋訣陵穩住身子,倒是沒動怒,只問:
「怎麼?這是遇著哪個貴人了?」
這是輿道,又將近黃昏,按理說這時辰只有出宮的,不應有入宮的才對。
馭手不作聲,宋訣陵便用兩指勾起帷幔朝外瞧。只見一車從側旁緩緩駛過,軒窗框出個美人兒來。
還真是個矜貴講究的貴人。
那人兒端坐著,內著乳白暗花游鱗綢衣,外披絳色縷金雲紋錦袍,一頭秀髮叫紅玉銀冠半束起來,交纏著赫赤色髮帶搭在肩頭。
然其衣著打扮已不知堆了多少濃顏重色,哪知面上竟也是叫人端量許久亦挑不出毛病的好顏色。
眉濃唇紅,玉膚如酥,那對眼尾上挑的眸子更是逼人的媚。宋訣陵從這頭瞧過去,還隱約能瞧見他左耳上的一顆硃砂痣。那痣泛著誘人的薄紅,懸著滴紅玉般——真真是活色生香第一流。
可惜宋訣陵是個紈絝,還是個頗沒眼力見的。人家還未駛離,他已按耐不住冷嘲熱諷起來,道:
「哈……若非瞧見他著一襲男子之袍,我還以為是宮裡哪位娘娘回家省親,這會兒回宮了呢!」
宋訣陵沒掩住聲,那些無禮話飄進那紅衣公子耳里,化作他嘴角淡淡一勾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