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車廂內還坐著禮部尚書的兒子賀珏,方才安分得很,這會兒聽聞宋訣陵戲語才開口:
「是麼?有『一眸春水照人寒【1】』那味兒罷?京城一絕!這便是皇上捧在心尖的人兒了!喚作季徯秩的。你來京城這幾年不走運,恰逢這季小侯爺到玄山寺替他兄長念經超度去了。」
「錦羅玉衣,在這繾都不避我車又臉生的,除了他,恐怕也沒誰了。」
賀珏嘆一聲:「日子不好過呢!」
「有皇帝老兒錦衣玉食伺候著還不好過?」宋訣陵束手胸前,不以為意。
「兄死娘逝父征,皇上將他囚在京城不准回!」
宋訣陵乾笑一聲:「這又怎麼?我和他不就是半斤八兩,然我照樣自在快活!那麼大的繾都,多少美人佳肴,玩幾年可都叫人不知厭!他還有何不知足的?」
「這籠養的和院養的總有區別罷?」賀珏微微一哂,又道,「二爺啊二爺,你當真快活?」
「怎麼不快活?」宋訣陵不假思索,頓了須臾才又問,「賀公子哪隻眼睛瞧見我不快活了?」
「你離家這般的遠,真就沒動過回去瞧瞧的心思?樓里的姐兒都道鼎州人最是眷戀鄉里,總有一日會回到生養他們的那方草野去呢!」
宋訣陵不承他情,聞言罵道:「胡說八道!鼎州有什麼意思?無非就是拔草喝沙,還沒有皇上賞的這倆核桃有趣。」
「你真想把一輩子搭在這兒?」賀珏撇頭問,「像我,待我考中武進士,決計立馬出了這富貴籠,再不聽我爹說長道短,自個兒逐我凌雲志去!」
「你有個屁的凌雲志?!沒有你爹保你平平安安,太學裡的先生都能把你的皮剝下來一層!再說我走幹嘛?」宋訣陵眸光陰鷙,「玩啊,這繾都才有的玩!我得把這繾都玩個稀巴爛才好嘛!」
「哎呦!我聽說鼎州那牧野可適合跑馬,你不是最喜……」
宋訣陵將那倆核桃往賀珏身上拋,賀珏這蔫花皮薄肉嫩,不禁砸,哼唧著就把話咽了回去。
「真吵。」宋訣陵將鳳目闔上,懨懨吩咐前頭的馭手道,「尋一處近的秦樓楚館將賀公子放下罷。」
賀珏揉著被核桃砸得青紫的皮,苦笑道:「我在遇見那小侯爺前,可真是半點沒言語。」
「我厭的是你此時話多,跟你前頭話少有何干係?更何況適才你不言語,不就是怕被那幾個落湯子拉去同他們廝混,惹一身膻,如前些日子般遭你爹抽嗎?」
這賀珏是個愣子,三言兩語便被帶跑了,他急忙拋了前邊馬呀草的,欲哭無淚道:
「那日我真不過去樓里聽聽曲兒,怎知他們是去喝花酒?」
宋訣陵冷笑:「我又不是你爹,你同我說又頂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