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所言之人,乃長公主嫡子喻戟,今日這席他也該來,卻被其以身子不適推了,說白不過是不樂意叫自個兒染上個逛青樓的泥點子。
跑堂的看準廂房,正要替這仨貴人掀簾,卻被季徯秩抬手給攔了。季徯秩遲遲不收手,只靜靜站在外頭,聽內里吩呶。
「恁聽說沒,那餘孽今兒也要來!」
「噯,晦氣!憑啥同我們一桌!」
「聽是鬈髮褐眼的,豈不是同我前些日子打的野狗一個模樣?嘖若非今日能見那小侯爺,老子早鑽楚館玩去了!」
那魏盛熠垂下一對棠梨眸子,只忙用手攥住了束起的鬈髮,焦急地捋了起來。
他怎麼可能捋得直?
季徯秩將身子略斜了過去,輕聲細語:「你這是干甚?鬈髮多漂亮吶。」
魏盛熠眼裡盛著淚,連連把睫垂了不給他倆瞧。他聽話,很快便鬆了手,哪知恍惚之間卻聽得耳畔一道嘶啞女聲。
「熠兒,娘先行一步,你、你莫要叫娘等太久……」
樞成一十六年,蘅秦降書送至京城之日,他娘於冷宮之中自焚而亡,原是想將他一併帶了去的,哪知卻留了他匍匐於世。
俄頃那女人的聲音散了去,魏盛熠通身抖如篩糠,又聽耳邊嘈雜。
「餘孽!」
「殘渣!」
「狗雜種!」
皮肉血骨不可復位,一紙和約豈能凌駕於萬人性命之上?魏百姓的滿腔怒火化作書墨千尺,諷言萬句,將他寸寸凌遲。
太吵太吵,於是魏盛熠難耐地蹲下去蜷縮了身子。都說北境兒郎個個如狼如虎,他卻好似隱鼠合該窺不得一絲光,慄慄危懼,望不見來日。
許未焺往他背上一錘,終於叫他清醒過來。
可剎那清醒又有何用,他一日含著蘅秦血便是一日不得解脫。
季徯秩自袖間取了塊香帕替魏盛熠抹汗,說:「阿焺,你且帶著盛熠先行回宮罷,皇上今兒為的是叫我認人,倒也不是非要叫你二位費心陪著。」
許未焺早已被廂中人話語作弄得黑了臉,聽罷牽住魏盛熠便朝外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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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中正至酣邊,那些個戲蝶游蜂甫一覷見季徯秩,便堆出個滿面春風。
季徯秩姿容一等,又備受皇恩,自成了這繾都人人渴慕巴結的新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