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什麼?」季徯秩沒聽清。
葉九尋回過神來,少頃面頰便發起燙來。只是這般寒天兒,誰人臉上不帶點紅呢?他掩飾過去,訕訕笑道:
「沒,不過想做幾個護花鈴罷了。」
「寒冬護什麼花?怕是鳥雀都尋不著幾隻罷?」季徯秩想著,但見葉九尋眼神閃躲,便也沒執著於那事,只問他:「九尋,聽聞你與白家女兒訂了親?」
葉九尋強笑一聲:「是了,紅紙墨書都給我捎來了!」
「雖說有幾分硬趕鴨子上架的意思,但這倒是個門當戶對的好親事。」季徯秩道。
繾都九家之一的白家,是個既養紫袍官,又養金銀商的高門。十六州裡頭不知多少譽滿天下的酒肆匾額首字皆為「白」,那白家除了與成仙不沾邊,可是真真的騎鶴維揚。
葉九尋黯然又是一笑:「山路難行,著實委屈了白姑娘。」
葉九尋說罷笑著沒再吭聲,良久才道:「自打聖上不豫,朝廷便由太子暫理。家父非太子黨羽,也從未參與什麼黨派之爭,擔心葉家在朝廷里沒人撐腰恐會吃虧,這才想著我了。」
「陛下龍體……」
葉九尋面露難色:「壑州郎中醫術甚於御醫,聽是壑州郎中見了那位都直搖頭——兩年,至多兩年。」
季徯秩鼻尖一酸,只含住淚來,嘆了很長一聲。
他對巍弘帝的情誼可非養於朝夕。
他爹季惟曾是魏先朝三皇子舊部。二十二年前的一場兵變逼瘋了那年輕的先太子,迫死了二皇子,助三皇子登上了九重天——那三皇子成了後來的巍弘帝。
季惟本就出自稷州名門季家,作為那人稱帝的首要功臣,順理成章地封侯西疆,再輔以二人並肩沙場的過命交情,便有了十六年前巍弘帝為季惟次子翰書賜名一事。
當年那巍弘帝雖已有子嗣,但為防外戚許家恃寵而驕,便有意冷落了許後與長子魏千平,將自個兒那少得可憐的父愛全分給了季徯秩。
七歲之前,季徯秩便沒少進宮。那巍弘帝將他捧在手心,破矩容他喚自個兒作「皇叔」。
七歲之後,季徯秩被召入京城充任太子伴讀,皇宮成了季徯秩的家,乃至於宮內至今仍留有供其居住一殿。
笑語猶生於耳畔,舊人卻怎麼已是風中秉燭!
季徯秩絞著手,沒了言語。
葉九尋窺見那人瞳子裡的水光,貼心遞過去抹帕子。但是季徯秩沒哭,只接過帕子,捧著銅手爐又發起愣來。他問葉九尋:
「九尋,你說,我爹也會學著朝堂諸臣參與黨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