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使的第一招。
季徯秩安分地垂頭候跪著。
「有椅子在旁邊呢!侯爺怎麼跪著?起來罷!」許太后睜眼笑道,「哀家今日喚你來,是想同你敘敘舊。」
季徯秩笑而不語,沒抬頭。
「有如此閨中佳人在殿裡,況溟倒真不敢抬頭了。」
「今日這壺酒燙的是往事,你品酒便是,你管哀家身旁的花作何?」許太后又道。
「阿溟從此不敢再看花!」
「哀家捱不過你!」那太后用三指捏起一顆已去了核的荔枝,輕道,「意清你先回寢殿罷!」
徐意清輕輕點了點頭,步履輕盈,離了那殿,季徯秩也就隨後落了座。
「侯爺,還沒娶妻罷?」
「回太后,沒。」季徯秩笑道。
「你生得如此模樣,全繾都的美人皆恐自相形穢,何人配與你比肩?」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五官俱全已是幸事,何必耽於耳眉眼鼻唇的寬窄細瘦?」季徯秩笑道,「阿溟只望求一真心人,『願作鴛鴦不羨仙【1】』。」
「談何容易。」許太后沒再笑,瞧著那盤玲瓏剔透的荔枝,眸底暗了暗,「先帝當年也這麼同哀家說……不也還是後宮佳麗三千人?」
「阿溟愚鈍,不知情愛滋味,還念著話本子上瞧來的夢。」
「正經書讀一遍就拋了,混帳書倒是讀了一回又一回,到現在還不知忘!」太后嗔怪道,「小時候就這樣標新立異的,哀家那會兒可是整日擔心你看閒書過了頭,受到太傅責難呢!恐怕哀家當年待陛下都沒有待你這般用心!」
這是她的第二招。
季徯秩笑得朗然,「太后的恩情,阿溟是一輩子也不敢忘!」
「說什麼忘不忘?」太后用帕子擦了擦手上那荔枝留下的甜汁,「這時還將哀家這老人擱在心頭,恐怕離殿後便又不知把哀家拋到哪去咯!」
季徯秩離座,跪在殿中,「阿溟雖不聰慧,尚且知『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若忘了太后昔日恩惠,豈不成了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許太后那搽了胭脂的唇勾出艷艷笑意來,道:「侯爺,快些起來罷!」
季徯秩聞言這才回座。
「近日聽倪公公說……坊間有些寫了你和宋將軍的風流話的話本子?此事屬實與否啊?」
「人道是一尺水十丈波,繾都那些不得志的墨客平生最喜信筆塗鴉,攪得堂前烏煙瘴氣。」季徯秩嘆了口氣,又道,「我和宋將軍可沒什麼交情,不過共赴了場宴,卻被坊間如此言道……阿溟,心中可委屈。」
「清者自清,侯爺大可不必太過憂心!」
「如何能不憂呢?阿焺可將我從頭嘲到了尾!」季徯秩忿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