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早由下人打理好了,那是個極其氣派的府邸不假,可終歸大得有些冷清。
那樑上雕的,檐上刻的,皆是些了無生氣的鳥獸蟲魚,一點兒也比不上鼎州那小而熱鬧的宋府。
府中那些個下人們垂著頭規規矩矩地候在一旁,等著要伺候他,宋訣陵卻擺擺手令他們退下,自個兒悶聲回了屋。
按常理來說,稷州的新官兒下車伊始皆該去拜訪季侯爺,可嘆是自樞成一十九年季惟病逝後,稷州便成了無主之地,僅勉強依憑各頭小官一環環撐著。如今季徯秩承爵回了稷州,這些大大小小的麻煩事兒自也落回了季家肩頭。
然季徯秩是個機靈人,只親募了些江湖賢士,將細瑣的活兒一併交由了他們,又派了近侍姚棋在旁督著,除很是要緊之事兒外,其餘一概不多加過問,這才空出了大把時間在兵營里晃悠。
如今魏千平往稷州派去三將,龕季營虎符二分,宋季二人各得一半。喻戟則在一旁督著,雖也領兵,但無符,像是個監軍。可營中將士雖分至宋喻二人麾下,卻分明更聽季徯秩的話。
他們一個個的對季家的舊情太深。
當年季惟一人執虎符,龕季營裡頭皆是他經手挑選的兵將。
季徯秩少年時,一半鎖在朱紅宮牆裡,一半囚於龕季營的兵壁之中,卻向來不缺人疼。幼時季徯秩在那營里騎的是他爹季侯爺的肩,躺的是他兄長鎮軍大將軍的懷。他在營中犯了錯,那南營中生了粗鄙性子的武人,瞧見了那粉妝玉琢的小娃娃,到底也捨不得用些鄉野村話來罵他。
先前龕季營將士縱容季徯秩,乃因其天真惹人憐;如今敬重他,則是因著他深得高人柳契深真傳,習得了一箭穿五甲的本事兒,更是因他拉得動季老侯爺留下的那把重弓。
然那宋訣陵名聲不好是世人皆知的事兒,繾都的宋二爺那還有人不知道?
樣樣第二,誰能做到這地步?好聽點說是差點火候,說穿了估摸著是命!誰想在一個憋屈的老二手下辦事?
宋訣陵倒是從不為此事分神傷心。
一來,這事兒沒辦法。若他回了悉宋營,他也能將季徯秩捯飭成他副將。
二來,爭這事兒沒意思。他沒想把一輩子都耗在這滿是溪橋青瓦的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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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州這地兒不興吃酒,沿街排布的是茶樓戲館,少見的是青樓酒肆。縱然燈燭輝煌滿長街,也難見一個拎著酒葫蘆的醉翁。
不知是不是因著物以稀為貴,那喚作「西月樓」的酒樓生意尤其不錯。一日,季徯秩逮著了空,給宋訣陵發了帖子,邀他到西月樓吃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