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宋訣陵好生梳洗了一番,平日裡已是錦衣玉帶,這會兒更是華冠麗服,簾還沒掀,便已念上了幾段逗弄人的窩囊話。
他興致正好,哪知甫一掀簾便瞧見了座上的喻戟。他心情倏地大敗,只還端著溫煦笑,親昵道:
「況溟,不說請我吃酒麼?席上怎還坐了位閒雜人等?」
季徯秩像是沒聽見宋訣陵拋來的似怒非怒含情嗔,只道:「噯!二爺,今兒樓里一坐橫豎不是喝?二人三人沒有區別,您就甭這般的斤斤計較了罷?恰巧您二位今兒皆得清閒,擇日不如撞日,便一道請來了!」
喻戟則像是並不在意,起身朝宋訣陵拱手溫潤道:「二爺,久仰大名!」
宋訣陵不改輕狂,只煩躁地朝他揮了揮手,說:「免了,免了,軍營里常見,說什麼久仰!」
那傲慢子說罷便將腳砰的一聲架上了桌,半斂著眸子端詳起喻戟來。
清新俊逸,雅人深致,如若略去他那張不好對付的嘴,那是連宋訣陵都要敬上一句真君子。
喻戟乃梔陽公主與工部尚書喻離的兒子。照魏先前規矩,駙馬爺本該長久囿於公主府不可升高官拜顯爵的,可喻戟他爹乃上任之後才被欽定為駙馬,再加上梔陽公主乃一員不拘女將,也就罷了那些個繁文冗節。
那二位情投意合,悉心照料出的兒子自是人如玉,卻不知怎的養作了個陰陽怪氣的性子。
喻戟笑得既柔又善,宋訣陵笑得卻很是瘮人,鳳目深深,叫人難窺其所思。進來的小倌見宋訣陵那樣兒,心下不免犯怵,只小心繞開他的的腳擺盤,方上完菜一溜煙便沒了影兒。
那小倌走後,宋訣陵這才將腳挪下桌來,面上笑倒是半分不動。
喻戟捉來一酒杯,笑說:「沒曾想宋將軍對於逢場作戲亦是這般的上道……不過您怎的不繼續將腳擱桌上呢,末將還想見紈絝是如何炊沙來吃的呢!」
「宋某是君子演紈絝,」宋訣陵笑道,「喻將軍是夜叉扮玉郎。」
「宋將軍還是一點兒也不謙虛。」喻戟點頭。
季徯秩怕喻戟與宋訣陵結梁子,鬧得日後龕季營里眾人不得安生,便開口道:「今兒邀你們前來為的是營中事。如今北疆戰事告急,十六州鐵石不再均分各營。龕季營今兒分得的那麼些鐵,怕是制劍都吃緊,甭提營里的其他兵器與甲衣!——這可是件難辦的差事!」
宋訣陵托住盛酒的陶碗,看向季徯秩。甫一瞟見季徯秩臉上掛著個燦笑,當即心領神會,只把指節叩在了紅木桌上,砰咚敲個沒完。
喻戟一面攏袖斟酒,一面道:「買不行麼?余國不是盛產惡金麼?咱們龕季營里不是恰好有個富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