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徯秩不搭腔,只悶聲撫摸那落了墨的戰事圖。他於不經意間將唇咬出了血,抬眸望向宋訣陵時,那裡頭儘是被他再次捆縛的不甘。
宋訣陵咬住了齒間笑,只似笑非笑地覷著他,道:
「對了,那喻空山時常找我麻煩,有勞侯爺為我美言幾句,叫那頭笑面虎安分些。」
宋訣陵說罷又像個紈絝般,吊兒郎當地把手掛上他的頸子,低笑道:「咱們於人前便仍如往日罷?演戲嘛,侯爺是內行。」
季徯秩嘴角抽動:「您過譽。」
那宋訣陵收回手去,自衣桁上取了大氅給他遞過去。季徯秩明白此刻他越惱,在宋訣陵眼底就越像條窘迫的狗,便收了惱意,接過來笑道:
「演罷,愈演愈快活!二爺,咱倆今後還是一塊兒醉生夢死啊?」
宋訣陵瞥他一眼,只拉來個炭盆,蹲下身去把那些圖紙燒了,道:「侯爺這手可得好生看顧些,當心廢咯。」
季徯秩冷笑一聲,點頭說:「勞您掛心。」
火星子四濺,落在地上,只一瞬便被宋訣陵抬靴踩滅。半晌,他把那些東西燒了個精光,把手拍了站起身來。
「難得一日清閒,侯爺便早些回府歇息罷。」宋訣陵沒回頭瞧他,只抬手將那房門開了。
未融一分暖意的春風霎時撲面而來,揉亂了他的發。他體貼,門開得不大,又因著身量高,將風都堵在了外頭,道:
「侯爺,外邊好冷,你披好衣裳再出去。」
「有勞二爺掛心。」
飛雪在宋訣陵眼前舞得繚亂,他呼出口白氣,道:「若是前年,三月廷試,這時候都快到放榜的日子了……」
「『白馬嘶風三十轡,朱門秉燭一千家【2】』那繾都的盛況,可難得。」季徯秩淡道,神色有些恍惚。
宋訣陵說:「當年坊間皆道阿承會奪魁呢。」
季徯秩喟嘆一聲:「耽之有錦心繡腸,奪魁不足為奇。若非……」
「人算不如天算。」宋訣陵伸手接住了雪。
「天禍到底敵不過人禍。」季徯秩撫著佩劍。
第035章 頹唐仙
三年前,昱析一年三月。
京城客棧滿噹噹住的皆是進京趕考的書生,儒家之言灌滿了繾都的大街小巷。
徐雲承為避免與燕綏淮相看兩相厭,在啟州的徐府老宅待了幾月後,便跟著他爹徐籍欽來了繾都。
徐雲承幼年是個病秧子,隔三差五便染些病,未滿七月的時候還染上了極重風寒,徐家托人請了不少名醫卻日日不見好,一家人的心都仿佛在樑上懸了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