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仨人皆有八面玲瓏的本事兒,是胸懷城府的「笑臉人」,好似皮影戲裡頭的人偶,只叫人瞧燈影,不叫人瞧骨皮,心裡不願叫人明白的僅靠嘴是問不出來的。
喻戟與宋訣陵於是心照不宣地別過臉去,沒再開口。
距余之玄自戕之日已過了近一月,仨人將心緒掩了掩,掛著笑臉兒風風火火地進了龕季營。
龕季營裡頭的那些個兵士見他們將軍回來了個個樂得忘形,方逮住那仨疲客便拎來了酒罈子。
可喻戟往那地兒一坐,那些扯著嘴角說要灌他的將士卻都像是未出閣的嬌女那般忸怩起來了。他們小心瞧著他,見喻戟喝著喝著,忽捏著帕子抹嘴笑了笑,就知道不能灌了。
這笑面夜叉手下的兵,天不怕地不怕,那是連宋訣陵都敢罵,可喻戟的柔笑卻叫他們毛骨悚然。
宋訣陵練的兵可就不一樣了,他們雖忌憚宋訣陵,但碰著能鬧騰的時候也還是張著嘴把各種渾話拉出來亂笑一通。
「將軍,那兒的哥兒姐兒漂亮還是侯爺漂亮?」
「侯爺瞧不上您,可我聽聞那余國的南風館多得很,將軍在這不設南風館的稷州可難抒解龍陽慾念,怎到了那兒也不去開開葷?」
宋訣陵一個沒答,笑得倒是很歡,大飲了幾壇,把那些個人兒全給喝倒了,這才拿靴尖輕輕頂了頂那些倒在他身旁的將士,悠悠笑道:
「欸!真沒勁!都說要吃酒,這般死樣又是擺給誰看?稷州這麼些薄酒也能把你們灌醉?」
那欒壹恰好從遠處走來,誰料他對上宋訣陵那雙凌冽鳳眸之後忽又拐了個彎兒想逃。
「欒壹你小子這是在犯什麼傻?還不過來?」宋訣陵震喝道。
那欒壹哭喪個臉走過來了,「公子,沈大人叫我給您帶話。」
「什麼好話能逼得你這呵佛罵祖的小子想逃?」
「可難聽!」
「能不難聽麼?沈氏雙子的嘴巴都不是閒的,他倆加上史遲風,那可不就是京城三絕?」
聽他家公子這麼說,欒壹也就忙不迭地將沈復念同他交代的那一連串粗話吐了個乾淨。那真是一句話含著好幾個髒詞,叫人聽來都覺著髒了耳。
「這雍容閒雅沈家能養出這般語出驚人的兒郎真是有趣得很……」宋訣陵眉眼處浮著的儘是倜儻笑意,他拿胳膊肘撞撞欒壹,道,「莫再這般忸怩不安,我長這麼大,什麼下賤話沒聽過?只是這沈御史的氣話這麼長,得虧你背得下來。」
那欒壹咽了口唾沫,又道:「對了公子,俞伯不久前來了信,我沒拆,放您帳裡頭了。」
「成……我爹有什麼信沒有?」
「沒有。」
「嘖!大沒良心的。」
宋訣陵在笑,那欒壹卻皺了皺眉,他明白他家公子那笑一點兒也沒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