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偶爾有一筆大花銷或小入帳那都不是事兒,但這方紇連那東西都沒有,乾淨得過了頭。沈復念後來還派人去清點了他的府庫,當真如帳,名下的田產甚至難供一個小家一月的吃食。
沈復念覺得詫異,便又打算拉著些人再去瞧方府一眼。
可他沒知會方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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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州,方府。
那日,馬車晃悠悠地停在了方府前。沈復念正由人攙著踩了馬凳子下車,哪知仰頭定睛一看,那方紇已候在府前了,像是早便知他沈復念會來似的。
映目的依舊是直得很的脊背與一雙堅毅的濁眼。沈復念落了地,推手上前去,那人見怪不怪,淡笑道:「請——」
正是午間,秋日迎空,二人在府裡頭行了一陣,最鬧的竟是府外的鷓鴣聲。
沈復念輕撥伸入廊中擋路的枝葉,娛笑道:「大人這府裡頭怎麼這般的冷清……令正未隨您來鼎州麼?」
那人失笑道:「不瞞大人,方某還未娶妻。」
沒娶妻?
「您舉止端方,容儀俊偉……」沈復念挑了挑眉,隨那人入了堂屋,仔細打量了屋中的擺設一眼,順口又接道,「官位又這般的高,還長於方家,應是不缺門當戶對的好人家。」
那人又笑了笑:「方某出身寒門,雖姓『方』,也不過是因我爹乃方家旁系的入贅女婿。可惜我娘是庶出的,他二老不過風光了一陣,待到分家時便落得個家徒四壁。」
沈復念不由得一怔,忽記起前陣子說的錯話,他徐徐後退一步作揖道:「下官前些日子說話失了分寸,還望大人莫要怪罪。」
「不礙事。」那方紇扶他直起身,呢喃道,「方某年少時家境貧寒,拿不出什麼好的聘禮,別人家的女兒嫁過來便只能隨我受苦,那時方某不忍叫人隨我共食糟糠,便無心娶妻一事;後來再長大點兒,氣也盛了起來。在翰林院的那些個日子裡頭,方某人心中念的皆是青史留名的偉事,推了不少好親事。再後來又因遷官來了這兒而再沒能顧得上成家……」
「這樣麼?」沈復念將桃花眼垂了垂,擺出遺憾狀,「下官唐突了。」
「不打緊,方某今朝一人居府,倒也說不上悔!」
二人又走了一陣才來到帳房。
到了那兒,這沈復念便直勾勾地盯著那四面牆瞧,他若無其事地走至東西二角敲了敲。可他到底沒把憂心牆裡藏著狹室的心思擺到明面上,只見他端著微微笑意,道:
「鼎州這砌牆的工藝當真不錯!」
那方紇起先只是淡然瞧著他演,後來便直直朝南牆行去,用力敲了敲,道:「這塊也是實的。」
沈復念面不改色,道:「早知大人如此明事理,下官也就不陪你演了。來人,將方府各屋細細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