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訣陵驀地站起身來,滿桌紙墨亂飛。可他轉瞬卻又將面上又驚又喜的神色褪了褪,他朝寧晁揮了揮指,還道門外那位就由寧晁自個兒領進來罷,他便不親身去迎了。
寧晁見他心口不一,沒多言只遵照著做。
那季徯秩今日沒照舊束起高發,那些軟得很的墨發全澆在肩頭。他靜靜立在那府前門罩下觀秋露漫階,聽聞腳步聲這才抬起那雙多情眸子。當他發覺只能瞧見寧晁孤影,又速速垂了睫,壓下心裡頭湧起的淡淡酸澀。
他收了傘,遞給冒雨跑來的姚棋,隨那寧晁去尋那薄情寡義的宋二。這侯爺來了,府里的下人都不自覺地踮起腳走路,怕驚了這紅衣美人兒。
過了好一會兒,宋訣陵才見著季徯秩。
如今他倆鐵了心要當盟友,皆怕自個兒吃酒後倒騰出一場醉翁之意不在酒。可那寧晁不懂事,哪裡知道這倆人還有這層關係,拎起幾壇清酒就給他家主子端上來了。
季徯秩待那人退下後,輕笑了聲:「二爺怎麼還敢叫我吃酒,不怕惹事?我的胃口可不小,小心吃醉了一口吞了您。」
「我可沒聽說過侯爺醉了還會吃人。」宋訣陵笑道。
「那小兄弟可是新來的?」
「嗯。」宋訣陵道,「宋家的兵,姓寧,名晁,字朝升。」
季徯秩抿了口酒:「性子如何?」
「有些莽撞。」
「莽麼……那可不能讓他和我家子柯撞一塊去。」季徯秩又把玉杯放在唇邊碰了碰,道,「怕打架呢!」
宋訣陵乾笑一聲:「且不說那姚子珂同不同寧朝升打架……他似乎一直都想同我比試比試,在京城那會兒更是每回見都瞪著眼瞧我!」
「您在京城是君子還是混子,您恐怕要比我清楚罷!玩梁園月,攀章台柳,每回上衙時沾了一身青樓里姐姐的脂粉香的是您罷?您耍出這般混帳樣子,真真怨不得子柯瞧不上您。」季徯秩正喝得暢快,那宋訣陵卻將那些個酒罈往自己身後挪。
季徯秩見狀又笑道:「小酌怡情,我今兒不朝二爺動手。」
「不關侯爺的事,我憂心的是我朝你動手。」宋訣陵晃了那茶壺,「侯爺喝這個。」
季徯秩接過那紫砂壺,又道:
「二爺,我人笨,想了許久仍舊想不通這謝家案能從哪查起?若有人想將此事埋入地底,那估摸著這麼多年,能毀的東西早就碎了個沒影。雖說是要去鼎州查,可二爺就不怕竹籃打水一場空?」
「鴻爪留泥,雁過留痕,我不聽天命,只盡人事。」
「二爺您……」季徯秩攏了攏袖,執壺倒茶,「您當時說要扶個人兒登這九重天可還作數?」
宋訣陵將自己面前的茶盞朝季徯秩推去,玩味似地笑:「侯爺今兒造訪原來為的是這般……怎麼?侯爺擔心我以龍袍加我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