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憂心是假。」季徯秩將宋訣陵那杯盞勾過來,道,「這是魏家天下,我再瘋也沒想扶出一個安漓戌,當一助紂為虐的千古罪人。」
「那我扶魏家人上去呢?比如賢王……」
「二爺,我求個順其自然,也勸您莫要攪和權爭,小心丟了命!」
「侯爺您不是憂心我上斷頭台,怕的是我拿你龕季營的兵去冒險,慫恿魏人自相殘殺,是不是?可是我不在乎啊!」宋訣陵笑著接過那茶杯,晃了一晃,「侯爺聽得難受罷?沒辦法,和忠臣就是不能談這事兒,不論真假都是這麼個著急模樣。」
季徯秩聞言眉頭卻也不帶皺,只笑道:「行罷!二爺要反的時候同我說聲,我好提前磨一磨劍,想些計謀來砍您的腦袋。」
「況溟,你心是真真硬如磐石!不對……好像朝向我的這半是硬的,朝向別人的那半是軟的。」
「哈。」季徯秩也笑,「落珩,若你真要反……我可……還真說不準呢……也許您再誘惑我一下,我就會衝去幫你了?」
宋訣陵垂著眸子笑,沒去瞧季徯秩,憂心抬眸瞧見的是季徯秩一臉玩味的笑,於是他只輕輕深吸了口氣,也開起玩笑來:「平日裡頭誘惑人的事兒不都是侯爺在做?我雖瞧著念著,卻終究學不得『誘惑』是何般。」
宋訣陵斂了笑又道:「這條路,可說不了回頭。侯爺若是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盟友那大可不必多此一舉。」
「這是我自個兒的事。」季徯秩低頭整衣裳,眸子裡頭誘惑人的東西散盡後有些說不上來的空洞。
「你為了什麼?」宋訣陵起身在季徯秩頭上胡亂揉了一把,站到窗前瞧秋雨。
「宋落珩,我若幫你,你就安穩受著。」季徯秩道,「我沒想通的事兒也乏於同你談…!倒是你這般是怕我口上說要幫你,實則是想害你罷?」
「想過沒有……你在我身邊待久了沒準就賴在我身上一輩子了?侯爺——不怕麼?」
「說什麼傻話。」季徯秩長睫顫了顫,嘴上只還編出一個蹩腳的謊話,「我可沒有斷袖之癖。」
「況溟,咱倆把壞事嘗了個遍,你再說這種話怎麼合適?」宋訣陵也笑,「到此為止,我錯了,這就不提那事兒了。」
季徯秩無嗔無悲,還垂著頭笑,像是沒聽見那話:「二爺安靜會兒,容我好好思索以後哪些人能為二爺您所用。」
「我是隨波逐浪人,才不管朝廷紛爭,侯爺想也是沒用。」宋訣陵左手支在窗台上,右手伸到窗外接了半掌秋水。
他若將這水從這人的頸間澆下去,那定會美得叫人神魂顛倒罷?
他人愛季徯秩,那是愛他的玉肌秀骨,愛他縱馬火海,刀槍不入武人肝膽。
他愛他,愛他冰魂素魄,愛他颯爽英姿,亦愛他臣服慾海,眉目迷離,他寫不出英雄救美的絕筆,傳不出相敬如賓的美談,亦譜不出烏江自刎的絕唱,他要的是比肩而立,共相歡。
別人的愛皆作,他倆的愛唯言沉淪。他救不了他,卻甘願與他同道同途。
「二爺幹什麼呢?」季徯秩見宋訣陵半晌無話,又道,「同我坐著聊會兒都不行?可是我這不速之客攪了您安生,委屈著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