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盛熠始終沒去撫那具溫屍,只平靜地從魏千平的枕下取出那被捲起的聖旨,還任憑那雙失了光的瞳子照舊愣愣地盯著帳頂。
那被關在殿外的宦官與宮女見那魏盛熠拿著聖旨出殿來,也不敢抬頭瞧他,直至聽聞魏盛熠道:
「都進去罷!替先皇好好梳洗一番,更服入殮。」
那些宦官和宮女聞言眼鼻皆是一皺,都低聲抽噎起來。
魏盛熠將眸光掠過那些個淚人兒,只瞧見一宦官還鎮靜地立著,連眉也是平平擺著,蹙也不帶蹙。他伸指點那太監出來,問道:「你叫什麼?」
「奴婢名叫范拂。」
「哦?你就是那范棲養的兒子?」
那范拂方垂頭應了,這魏盛熠又瞥了他一眼,道:
「當年范棲為魏束風當牛做馬,誰曾想他竟敢私下斂財修屋,還養了你這麼個東西塞進宮裡來了。」魏盛熠冷笑了聲,「他把你抓來變作了這麼個殘缺之軀,叫你當下賤的閹奴,你恨不恨他?」
「奴婢惶恐,若無老祖宗,奴今日恐怕還在窄巷乞討謀生。」這范拂面上仍無半分異色,一副逆來順受的卑賤木樣。
「抬起頭來瞧瞧——這兒那麼多人哭,你怎麼不掉幾滴淚?」
那白面太監抬了抬眼,像是在說魏盛熠不也沒甚悲色,可他嘴上還是恭敬異常:「奴知先皇生前最恨吵鬧,死後若還不留那人獨享清靜,這生呀死的恐怕沒有區別吶。」
「本王真想在這兒掐死你,再瞧瞧你這張嘴還能否吐出『沒有區別』這四字。」
那范拂弓了弓身:「奴在這深宮裡,見到的死人比活人還要多得多,久了便覺得生死無差,若得罪了翊王,還望恕罪!」
魏盛熠瞥他一眼,轉過身子喚那范拂跟著,而後挪著步子走向廟堂。
他緩緩踱著步子,好似沒瞧見一路儘是火光,鮮血毯似的鋪了滿地。朝堂內,朝臣皆似罪人般被匯聚於此,四周圍著帶刀的兵士。
魏盛熠踱至龍椅附近,展開聖旨,念道:
「朕在位四載,宵衣旰食,披疾理政,然今朝魏楚、魏秦邊際動亂未平,陽北道災疫屢生,江北道匪蟲肆虐。大運去矣,朕已無顏長踞廟堂之上。翊王文武皇皇,廉而不劌,乃濟世之才。今特追踵堯典,禪位於翊王。」
魏盛熠話音方落,堂上便即刻糟亂起來,慌容盡顯,醜態橫生。
又是那總嚷著「餘孽」二字的老臣出了列。他髮鬢斑白,雙眼深凹,一身朝服還沒穿好,便被逼宮的兵士推搡著來了這兒。那人把滿頭銀絲煩躁地揉亂,像那些個總晃於街頭巷尾的老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