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盛熠仰頭靠著椅背,低聲道:「朕左遷沈義堯,不用林詢曠,北送宋落珩,西廢季況溟,世人都追著朕怒斥昏君,怎麼獨你把朕當聖人?」
「……您一不愛財寶美人,二不喜溜須拍馬,三不行橫徵暴斂,臣妾因何喚您昏君?若是您真想同那詞沾親帶故,恐怕錯在於不通人情,敗在一『暴』字上。」徐意清闔了闔眼,「方才臣妾在同您論許千牛備身之事,可不是在論何為昏君。」
魏盛熠哈哈大笑,道:「愛妃把話說的好輕鬆,倘若顧將軍在你眼前,你會幹脆地放手麼?」
「陛下這話說得更是有意思。」徐意清將扇子擺回了桌上,順手摸了個湯婆子來暖身子,「您當真要拿臣妾這一女子同治理天下的君主相比麼?更何況臣妾放手放得可早。」
「念念不忘也算放手麼……哈……勿要再論此事。」魏盛熠終於下了最後通牒。
徐意清不是個倔性子,也沒想著要自討沒趣,索性抿了唇噤了聲。
濃密的睫毛掃在她的臉上,她斟酌良久才又開了口:
「洛姐姐她……」
她說的是先皇后洛照宛。
嘉平元年初,先皇后洛照宛誕下一子,由魏盛熠賜名「景聞」。此後,宮中多變,為求片刻安寧,洛照宛與其子二人被送往玄山寺祈福靜養。那寺處在很是偏僻的山野里,雖然沒有什麼山匪作亂,但終究是個與世隔絕的地方,誰也得不到那二位貴人的消息,顧也怪不得坊間皆論那對苦命母子早已雙雙歸西。
「朕好容易才得了那麼個侄子……怎麼?愛妃也憂心朕會斬草除根?」
徐意清沒吱聲,魏盛熠瞭然於心。
「朕原以為自打魏與楚國一戰後,愛妃已是自顧不暇,怎麼還有閒情關心其他?」
「得虧家兄吊著臣妾的命根子,否則您如今恐怕就得下黃泉去尋臣妾了。」
後來,那二人不知怎麼都不說話了,魏盛熠在那椅子上一動不動的端坐著,直到雙腿發麻才拍了拍衣裳起身走。
「徐姑娘——令兄我是非用不可。如今四疆皆亂,中原更是亂,令兄如此好材萬萬不該浪費在窮鄉僻野。朕知北疆人多數對朕嗤之以鼻,為了叫徐大人甘心效忠於朕,朕不得不封你為妃。雖然此計實乃下下策,可朕已無他選。」魏盛熠背著手在門檻那兒慢了步子,「還有……節哀順變。」
魏盛熠走了,徐意清將雙腿折起來,拿臉側靠於雙膝之上,低聲喟嘆:
「還不如不說……」
第080章 喻空山
魏·稷州
稷州的冬天雪薄天冷,那是冰絲絲的風夾著水往人的骨頭裡刺。
喻戟在那魏盛熠換天后回繾都小住了一陣後麻利地收拾行囊回了稷州,說是繾都的官兒挑剔,實際上誰敢惹他這麼個難伺候的貴人,還不是因他掛念季徯秩,況且稷州天高皇帝遠,那地兒也方便他辦事,至於辦什麼事就只有他自個兒知道了。
他在這稷州一待便又是一年。
龕季營平日裡頭沒什麼大事要管,那余國又正處柴天改玉之交,抽不出什麼人來邊疆鬧事,這麼一年來的麻煩事掰著指頭都能數清,可麻煩東西找上門來總是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