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手衣呢?這麼冷的天兒,不嫌凍得慌啊?」
「嗐——別提了,借給賀將軍了。」
「他的手衣呢?怎麼借你的?」葉九尋邊褪著自己的手衣邊問。
「賀將軍他上山去摘藥草。世子您也知道,那些好藥草生在崖壁本就不好摘,今兒天公落雪要尋要摘更是難。可是要給百姓治病,沒辦法。我說我身子骨細小,腿快也靈活,可賀將軍胸脯一拍,說他去。他打定主意了,我們這些小的攔得住嗎?」
「他去是對的。」葉九尋蹙著眉頭拍了那少年的肩,把自己縫了金絲的手衣遞給他,苦笑道,「你呀,只有悠著點才能長高長大。」
那少年爽快接了:「人哪有那麼容易死?」
「這時候還能說這話嗎?」葉九尋敲了敲他的腦袋,「你看遠處升起的黑煙,那是什麼?那是燒屍的菸灰——死還不容易嗎?死最容易了。」
少年有些侷促地往周遭瞧了瞧,他咽了口唾沫,有些慚愧道:「蘭松受教。」
「不是為了叫你裝乖才說這些的,是要叫你平日裡小心兒點過活。」葉九尋拿指頭彈了彈少年的腦門。
「你倆好好呆這兒替我把門給看好了,我去瞧瞧我師傅他傷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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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溫坐在屋裡,膝蓋處的布料被大夫用剪子給剪開了,露出了裡邊血淋淋的傷口,污血擦淨後皮肉掩著的白花花的骨隱約可見。
葉九尋雙眉擰得越發深,他走近了些,急切地開口:「師……」
溫回頭打斷了他:「世子有什麼事吩咐?」
「抱歉……」
溫沒應聲,點了點頭隨即旋迴身去。
葉九尋早就琢磨透了溫的性子,也就靜靜地立在那裡瞧大夫給溫療傷。
冷,壑州一年四季就只有那麼兩月是不冷的,寒風從被剪開的口子鑽進去,附在那上邊凍得溫皮膚發紅。可他不大怕冷,便也沒喚人挪盆燒著的炭來,只是沉默地闔上了眼。
葉九尋雖能摸清他的性子,卻如何也想不通世上怎麼還有生了溫這般性子的人兒,當然也看不破他的心思。
溫一不貪財,二不好色,三不爭權,無欲無求的,他到底要什麼,不要什麼,葉九尋都不知道,只覺得他像廟中神像似的端方正直。
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怎麼會沒有所欲所求的呢?那活在這世上有什麼意思呢?
他其實不懂溫,一點兒也不懂。
而且他膽子也小,還是個謙謙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