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袖之癖他戒了,就在下序清山回壑州不久。
壑州的寒氣是刺在骨上的,下山後有一日他不知發了什麼瘋,赤著膀子便往厚雪裡扎,後來被人發現時人已冷昏了,卻不知怎的凍得腦子清明了。
害了場風寒後,他小病好了,大病跟著也好了——斷袖之癖好了!
再後來他主動提起了結親二字,見了白家的女兒。
然而怪癖好治好了,溫也仍舊是他師父,潛移默化的東西是瞧不著的。光陰一年一年的溜,葉九尋臉沒怎麼變,性子卻冷了不少。可他生來就乖,再怎麼冷,也只是較兒時少言寡語許多,心腸仍是燙的,單是憑他這麼多年沒說過他師父一句不好便可見一斑了。
哪有多少人是受了辱卻還沒有半句怨言的呢?
這些年他爹總往繾都跑,留著他年少早當家,他沒有怨言,安安分分地在壑州守山,守雪,守心,治病。
可是為何上天就非要這般戲弄他,竟把那叫他魂牽夢縈的人兒引來了壑州。從前就是可恨的單相思,如今他溺於世俗卻怎麼叫他蓬頭垢面又逢仙?!
溫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當葉九尋聽聞他要來阜葉營之際是怎樣的痛不欲生。
世人皆道斷袖之癖是病,病多是能治好的,那他如今對他師父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又是什麼呢?難道是留下了什麼隱疾麼?
他瞧著溫的背影發愣,過了一會兒就闔門出去吹冷風去了。
溫的傷口包紮好了,他回身要問葉九尋賀漸回來了麼,卻見那地兒已沒了人,他不自然地拍了拍衣服上被雪浸濕的地兒,抿了抿唇。
屋外寒風呼嘯,方才那些個圍著看的見討不著好處就都走了,餘下的能隨意走動的村民只剩了那頭髮花白的村長。自打這村子裡瘟疫肆虐,這就被鎖起來了。病了的被關在屋子裡,像個囚犯似的被禁了足,沒病的被遷到了別處,甭想回家。
其實這地兒沒病的估摸著只有不到二十人,剩下的都是病了的,都是在等死的。
村子裡死氣沉沉,不遠處焚屍的黑煙散不盡,那些被關在屋子裡的人扒著窗戶幽怨地朝外望。
大夫都說他們能活,可那黑煙告訴他們,這兒每天都在死人,今兒不是他們,明兒說不準就是了——都逃不掉的。
那窗縫裡的眼睛大多是晦暗無光的,只有一雙眼睛格外的黑,格外的亮。
第090章 歸無門
魏東疆·壑州
白雪落在人的發梢肩頭,最後被抖落,漸漸地在人的腳邊壘起來,將那些個凍死在山道上的通通給埋上了。
阜葉營大將軍賀漸艱難地向峰尖攀去,填滿身上背著的藥簍子的一小半是藥草,一大半是雪和凍成冰的土。
他用厚布將臉都掩住,只留了個細縫供眼睛瞧那白亮亮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