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矛對良盾,誰都拗不過誰。
江臨言平日裡的嘴最是閒不下來,如今反而覺得這倆小孩吵得他頭疼。當然,該說吳紀那小子吵得要命才是,總之他受不住了,替吳慮給出了答案:
「嗐!你說他能為了什麼?看不慣身後這狼頭唄!」
「為什麼?多好看,多威武?」吳紀拉了把小矮凳子坐在一旁,歪著頭問。
「嘶……」江臨言倒抽一口涼氣,「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江兄忘了你平日裡瞧見書就走不動路,頭昏腦花。」
但凡了解了解蘅秦都不難知道那是蘅秦武侯一族才能往肉上刺的圖案,武侯啊,世世代代替君出征的侯族——吳慮他不僅是個秦人,還是祖上殺的魏人血能匯作一條長河的可恨秦人。
吳紀被江臨言這麼一譏諷給弄糊塗了,問:「這……這圖騰咋了?」
「……沒咋了,你的好弟弟他不喜歡,要拿刀給割下來,懂了嗎……但是……」江臨言突然把臉轉了回去,沉下聲對吳慮說道,「阿慮你得明白,這東西除非你把背上的肉都給挖了,劃拉這麼些口子,哪怕長出的疤來也蓋不完的。再說,你蓋去了又能如何呢?血脈是改不了的。」
那吳慮死咬著下唇,好似這般便能將心中委屈與不甘封緊不泄出似的。
「憑什麼?為什麼偏偏是我——」
「——生了一身賤血?」
吳慮垂著眸子,長睫在他臉上打下團團黑影,如同平州槐夏濃濃的綠蔭,可那是蘅秦的東西,用以遮擋遼遠大漠上的厚沙。
江臨言瞧著未擦淨的血珠順著吳慮背上的美人溝往下淌,忽然噗呲一笑,瞥了吳紀一眼就開始口無遮攔:
「阿慮,我問你,前朝餘孽和北狄之子,哪個更賤一些?」
吳慮的背忽然僵了一僵,江臨言倒是無甚所謂,從袖袋裡掏出一塊帕子,捏著邊兒仔細幫他擦拭漫出的血。
「你比得上我嗎?我今兒上街大喊,我是前朝太子的兒子,下一秒就能被人砍了頭。論賤,皇家最尊,皇家也最是賤。」
「江兄……」吳紀喊著要攔他的嘴,可江臨言把他的手攥住摁下來,又自顧自道:
「阿慮,這世上就是個染缸,每一個人來時皆是白的,要變成何般顏色皆是後來事,你總有一天得想清楚這麼個道理。」
吳慮心焦得很,好的壞的在內裡頭打架,話雖是聽進去了,但好似硬塞了塊干饅頭進嘴,咽不下去光在嗓子眼甜了。到後來二人說什麼他都點頭,傷口包紮好了,他只說自己累了,也就蔫了似的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