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侯爺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宋訣陵下榻去尋湯婆子,期間還不忘挑起半邊眉逗那縮在窩裡的稷州狐狸,「二爺,二爺啊……有段日子沒聽著你這麼喚我了。」
季徯秩在被褥間闔著眼哼笑一聲:「您不是說您最討厭這稱呼麼?怎麼我識趣地沒說,您卻反惦記上了。」
「侯爺這嘴生得漂亮,用這嘴說出什麼鬼話,聽來皆是漂亮得很的。」宋訣陵作勢要把蓋在他身上的被褥掀了,「侯爺還不起嗎?」
「莫要再鬧我了。」季徯秩把那錦被攥緊了這才坐起身來。
宋訣陵哪裡肯聽他的,手攥著被沿一扯,季徯秩的半邊肩便漏了出來。
「嘶——」寒風打在他赤|裸的臂膀上,凍得他一激靈,耐不住悶哼一聲。
宋訣陵見狀這才放過了他,順手把湯婆子塞他懷裡去了。季徯秩掙扎著坐起身來,往周遭瞧了瞧,費勁從抖著的牙里擠出幾字:「二爺,我的衣裳呢?您把屋門闔一闔成不成?」
「衣裳當然差人拿下去洗了。」
「那您想我怎麼辦?」季徯秩歪著腦袋朝他笑了笑,說著就要躺回去。
「穿我的。」宋訣陵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腦袋,又朝床頭邊的柜子那邊示意了一番,「我已喚人拿了套新衣裳來擺在那兒了,你就穿那身。」
「二爺您這身量,我穿您的衣裳,豈不是衣擺曳地像個神仙?」
「合你身的。」
「怎麼可能……」季徯秩嘟囔著。
宋訣陵怕季徯秩凍著,方才還特地吩咐了下人到柜子裡邊尋兩條披風來。那些個下人也算是有眼力見,揀了兩條形色相似的來。顏色也般配,一個棠梨,一個赭紅。
季徯秩無甚所謂地下了床,宋訣陵這會兒卻不知在避什麼嫌,從他洗漱淨面到更衣,一對黑漆漆的眸子一直對著窗外,連一道餘光都沒分給他。
這會兒天不過蒙蒙亮,園裡的景都披著雪,除了能瞧見黑中融白,不能再瞧見別的什麼了。
季徯秩沒功夫琢磨他的心思,只樂呵著覺得自個兒洗漱更衣好生自在。待他束好腰封,伸手把披風抖開,這才開口問宋訣陵:
「赭紅……二爺何時也喜歡這般顏色起來了?」
「侯爺問我嗎?」宋訣陵終於把視線從白茫茫的園景中抽回來,笑道,「我有時喜歡,有時不喜歡。」
季徯秩乾巴巴地笑了幾聲,把那披風往肩頭披,同他先前已穿好的衣裳一樣,那披風也很是合身,合身得不能再合身了。
季徯秩掀睫瞧了宋訣陵一眼,宋訣陵碰巧也在打量他,就順便回給季徯秩個不知用意的淡笑。
季徯秩不問,也不去好奇,淺嘗輒止已足夠了,知道得太多又要吃虧的。
有些虧吃了是福,可有些虧是一輩子也不能再吃。
於是他像蠶吐絲一般吐出白絲把自己那蠢蠢欲動的真情全都困死在那窄小的心腔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