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不恨我?」
「恨你?為什麼要恨你?光恨別人已叫我精疲力盡,我再去恨你,豈非連最後一塊浮木都給燒了……我會淹死的。」季徯秩瞧著喻戟喝粥,笑了,「更何況你有什麼錯,我知你無路可走,我知你本性不壞,夠了。」
「稷州人談什麼淹死?」喻戟咽下口中粥,拿帕子抹了抹嘴道,「前日你去給宋訣陵送行了麼?」
「沒。」季徯秩道,「那日晨間見了一面……好笑不好笑,那時我才知道他要回鼎州。」
喻戟將碗輕置於桌,目光卻仍在那幾點紅印上流連,他不由得有些心煩意亂,道:
「你日後還是莫要再同宋訣陵有什麼牽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人不是善茬。你以為他就只是瞞你麼?他瞞著你的事多,瞞著我的事也多,他一天天的腦袋裡想的東西都不同人說。像他這種一路行來只顧自己的,來日只會又把人當做墊腳石般踩,上哪兒去都不知道!如今江臨言他們討要的是你的兵權,你大可將兵符一甩,躲到哪個窮鄉僻壤安居,能離宋訣陵他們那些個瘋子有多遠,就走多遠。」
「我能走嗎?我握著龕季營兵權,心中又壓著我哥的案子,我能走嗎?」季徯秩聳聳肩,笑道,「阿戟,你就有這麼不想我死麼?」
喻戟不理,盯著他。季徯秩不知為何那人總往自己的頸間瞟,茫然地捏了捏肩,再看喻戟時他已把眼睛給挪開了。
喻戟似笑非笑:「你這侯爺爵位若沒個自家人承襲,豈不虧了?要死也等有了兒子再死罷!」
「能有嗎?」季徯秩還笑。
「玩玩就夠了。」
「你看我像是在玩?」
「宋訣陵是。」喻戟道,「季況溟,回頭是岸。」
「船已歸岸,你勸得晚了罷?」
「你騙騙我就算了,別把自個兒也騙了就好……你已回頭,那怎麼就不能有個兒子?」
季徯秩由著他說,隔了有一會兒才道:「……阿戟,我給你們送個寶貝可好?」
「你這沒頭沒尾的說的是什麼鬼話?」喻戟道,「你說的哪個『你們』?你說的又是什麼寶貝?」
「還有哪個『你們』?我給你們送個好人才——震州的常長史,常修,字之安的,是個當今難逢的正人君子。可惜盛熠為了給阿焺那堂哥一官半職便將他送去了震州。他在那兒為非作歹,仗勢欺人,折騰得之安兄有苦無處說……他缺一伯樂,你們去救他,把他這把刀奪來。」
「你為何不去?」
「我?你信我嗎?你信的話宋訣陵信嗎,江師叔信嗎?我是局外人,進不去的。可我既然跟了你們,自然希望你們好,也希望之安兄善人有善報,我以後也好沾點光……坐享其成誰不歡喜?」季徯秩笑起來,尖眼頭的鋒芒皆被揉進了笑意中,顯得較往常要溫和上許多,「阿戟你年少時同壑州來的郎中學過醫術罷?如今手可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