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戟呀,擦擦汗罷!你就有這麼心疼我嗎?」季徯秩的雙唇因疼痛而發白,卻不依不饒地逗著眼前人。當又一顆汗珠從喻戟的額上滑下,季徯秩抬起手來便要替他拭汗。
喻戟伸手擋開了:「我心疼你?我是怕把你弄死了毀了我的下半輩子!你先看看你的慘樣再來管我罷!」
「嘶——」
喻戟將劍猛然抽了出來,這回外翻的皮肉更是觸目驚心,他將劍隨手拋在地上,提來藥匣替季徯秩包紮。
「活著找罪受,還不如早些死了來得痛快。」喻戟眉頭皺得緊,嘴上也不忘數落他,倒是還安分地從藥匣子裡取出剪子與麻布給他包紮。
他這竹馬是刀子嘴,半刀子半豆腐心。
季徯秩習以為常,還覺得他性子可愛。
末了,喻戟取出瓶金創藥來抹在了他的頸間胸前腰側。
那時季徯秩又在分神,被那冰冰涼涼的藥膏給驚了驚。他以為是喻戟故意戲弄他便也沒問,不過有些癢罷了,算得了什麼?也就由著那眉頭不松之人拿指在他身子上亂點。
喻戟完事了要走,見季徯秩端坐桌前不知要幹什麼,便隨口問了句。季徯秩道他要寫封入京求醫的信給魏盛熠,而後便要趕去繾都,在震州歇著等那人回信。
喻戟道:「哦。」
可是喻戟把腳跨到門外去又走了回來,別彆扭扭地跟季徯秩道了聲「保重」,不待季徯秩回應,便走沒了影。
季徯秩被喻戟逗笑了,笑盈盈地盯著門框發了好一會兒呆,這才攏袖提筆,在薄薄信紙上落下一行:
「臣今朝腹部中劍,舊疾復發,頭疼欲裂,稷州醫束手無策。臣聽聞繾都有一鼎州神醫可解痼疾,特求陛下恩准臣上京求醫。」
滿紙荒唐言,季徯秩茫然地揮筆,卻又只能強壓心中負疚之意,寫下誑語。
信末,他洗乾淨了筆,蘸水又寫了一段——那是滿紙獨一的真言。
「我本想以稷州作求生地,卻常夢父兄之死,憂思不散。我知你無罪,卻因自慚而不敢捎信……去歲一別,至今未見……盛熠,溟哥想你了。」
平淡無奇,卻不能再真切。
眼瞧著那水漬漸漸幹了,那塊兒的紙發皺起來。他仰頸靠在椅背上,神情痛苦。
魏盛熠不能救蒼生,他不能心軟。可他分明穎悟絕人,為何會變成如今這般人人喊打的暴君?
魏盛熠啊,魏盛熠,眾叛親離他不恨嗎?為何就非要當那皇帝不可呢?為什麼就不能好好地活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