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撐著梨花白的油紙傘,另一隻手打著盞燈籠,白衣被林間亂濺的雨水沾得微濕。
楊亦信霎時失語,在那月光下的雨霧裡,就算是打了燈籠本該瞧見什麼都難,他卻覺著徐雲承把星子摘了放在身上,不然怎麼瑩瑩閃閃有如仙人下凡一般?
從前徐雲承是個和他八竿子打不著的,那人身邊總繞著個面露凶光的竹馬不說,那人自個兒性子又冷,叫人只可遠觀,不敢近身。
往常同窗夸徐雲承似謫仙,他未能領會,只當是個恃才傲物的白臉兒,這會兒才有如金篦刮目。
那徐雲承本是照常出來賞雨中破敗之景的,哪知卻撿著這麼個人。
夜黑,人離得遠了瞧不清,他怕是歹人不敢妄動,將燈籠往四處照了照,待光打在地上,瞧見那人灑在一旁的筆墨紙硯與髒污的襴衫明白這是個學生,這才移步近了。
徐雲承把傘遮在楊亦信頭上,端詳片刻才道:「你可是翎州楊家子楊亦信麼?」
楊亦信有自尊,這般落魄撞仙叫他無地自容,他想搖頭,可終還是短促應道:
「嗯。」
「……這般模樣,可是遭人欺負了?」
楊亦信這麼長時間積攢的委屈忽然溢上頭來,他本該大哭一場的,可他眸光閃了閃,竟不羈笑道:
「徐公子,仙人似的,好生漂亮。」
徐雲承撐傘的手不動,耳尖卻紅了。
楊亦信瞧著了,愈發的移不開眼起來。
「這種話,不是拿來夸男子的。」徐雲承說。
「為什麼呢?蘅……」楊亦信頓了頓,「我們家那邊,都這麼誇人。」
「怎會被人欺負成這般呢?楊家多少高才,你是楊家獨子,若習得楊家劍法,前途不可估量。」
「我不學。」
「不學就不學。」徐雲承沒堅持,只伸著手給他撐傘,肩頭被淋濕了大半。
「你不走嗎?」楊亦信同他僵持了一會兒,見那人實在沒有要走的意思,這才開口問道。
「你不走嗎?」徐雲承反問。
楊亦信垂著頭,蔫巴道:「走不了,疼。」
「哪兒疼?」
楊亦信撇開頭去不說話,徐雲承只道一聲冒犯了,便俯下身去。他不顧白衣沾了泥,也不管那不停的雨,乾脆地把傘擱在一旁,任由那從樹葉間隙滴下來的雨把他淋得同楊亦信那般狼狽。
「你幹什麼?」楊亦信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