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盛熠,你這狗東西!你道宮裡無自由鳥,可你最是自由,無事則燒殺搶掠,逢災又束手高台。你把蒼生掛在嘴邊,就當真以為他人皆為蠢驢,不知你最是道貌岸然?!」
逢宜幾近咬碎銀牙。
「扶這大廈於將傾是你的責。」魏盛熠口吻依舊頗淡。
「憑的什麼?!」
「憑你是這魏的公主。」魏盛熠一字一頓,語調平淡,卻叫人覺著每一個字縫裡都生出幽涼。
那逢宜怔愣不語,再抬眸時雙眼已被淚水浸得瞧不清面前景象。
她抱住身子哭聲悽厲。
她是這魏的公主啊!
這魏的國祚壓在每一個魏家人身上,他們沒有一個人是自由鳥。皇子頭上銀冠,寸寸鋒皆是四方戟;皇女額間花鈿,筆筆紅都是邊疆血。
他們的天在宮牆之內,他們的命在國運之中,他們哪怕死了變成孤魂野鬼牌位依舊被供在太廟裡頭,化作魏延綿的裊裊香火。
她把雙眸一闔,顫著聲流淚:「……若有來生……再不入、這金籠玉井……」
逢宜口中吐出的詞句竟同魏千平當年遺言一無二致,魏盛熠於是斂睫瞧她,卻見她那張瘦削楚楚的臉倏然與兩年前龍榻上的病容重疊在了一處。
魏盛熠雙眼一眨不眨,只盯住了,還死死撐著,不知是在執著些什麼。直到那逢宜垂下頭,不再言語,他這才喚宮娥上前將她帶了下去。
***
逢宜這一生便是這般被史官潦草寫過。
——嘉平三年仲春,魏宗室女逢宜公主赴秦,嫁予單于次子昌涼王烏格其,彼時年芳十八。
其外,魏史不錄。
第108章 子食父
夜裡風雪深,洋洋灑灑的雪粉將山道都給鋪嚴實了。
官爺們吃飽喝足也就各回各帳,吹燈歇了下去,在外頭打著燈籠忙忙碌碌的,皆是忙著端碗揩桌的宮人。
那御前太監倪徽剛用完餐食,這會用舌尖剔著齒,不緊不慢地挪著肥軀出帳。哪知外頭寒風這般的肅殺,打得他一哆嗦。他趕忙將脖子縮進了貂毛領裡邊,匆匆掀了宴帳的門進來。
「啐!這爛天兒可是想把人給凍死麼?」
這帳裡頭的炭盆還沒熄,暖和,他也就尋了塊地兒縮著取暖,唯有眼珠子間或一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