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兒聞言這才轉頭看季徯秩。
他將瓷碟擱下,只托著肩頭一狸奴站起身來,又提燈將季徯秩的臉兒照了照,說:
「我平生沒做虧心事,夜半怎麼還有鬼敲門?」
「自然是鬼找大人有事兒。」季徯秩瞧著那兩頰略陷的秀氣大人,笑道,「我還想大人升官發財兩不誤卻怎麼作弄得氣血兩虛,原是把銀子都拿去伺候貓兒爺了!」
何夙眼下烏青難掩,顯然是好些日子沒睡飽,然他卻連個呵欠也不見打,惟安撫著那要往他衣裳里鑽的貓兒,說:「盡來些麻煩事兒!——嘖、進屋去罷。」
何夙闔了門,替季徯秩拉開椅子,說,「坐吧。」
「果真是大理寺裡頭的好大人,待客都像是要審罪。」季徯秩不動聲色地將他屋裡擺設打量了一遭。
何夙用瘦得只剩了骨的長指捏了一撮魚肉餵貓,瞥他一眼,說:「別看了,沒有值錢的東西。」
季徯秩抿唇笑:「怎麼沒有,聽說大人有一墨玉佩,頂值錢!」
何夙怕聲大嚇著貓兒,索性捂住了它的耳朵,瞪著季徯秩問:「侯爺究竟到下官這破地兒幹嘛來了?!」
季徯秩無辜睨著他,柔柔嗔怪一句:「好兇。」
「凶?侯爺一拳能掄死我!」何夙並不理會季徯秩那輕佻調子,只平了心中尖銳,罷怒去撓貓腹,說,「這回又是怎麼了?顏家案子還沒查完?顏陽雪他人不壞,也算有才,可惜了。」
「欸非也非也!」季徯秩站起身來到他身後替他捏肩,「顏大人有才,只是才不往好處使啊,盡藏起來供繾都九家玩兒了。——咱們不是在聊玉佩嗎?怎麼繞到這裡來了?」
何夙無情地將他的手拍開,說:「別總動手動腳。」
季徯秩仍在他背後晃悠,這會兒遽然將一隻手擦著他的頸側伸向前,撐住了桌,附耳道:「聽聞大人的叔伯幾個,是山匪頭子啊?」
何夙淡笑著陪花貓玩,嘴上輕飄飄扔出一句砸在季徯秩臉上:「赤口白舌,枉說人家。」
「陽北道四州當中紊坤離三州,紊坤二州匪幫幫主皆是『何』姓。」季徯秩直起身來。
何夙哼一聲:「不曾想侯爺還是這麼個憑姓斷親的蠢蟲。」
「陽北道四州本有個大匪幫,勾連四州,而自打大幫主何啟死後,平州在吳家照看下漸趨安定,紊坤離三州則由何啟三子分管。然次子何老二在與一良家女相愛之後,攜妻兒私奔下山,後不知行蹤……那何老二是你老爹!」
「都說是不知所蹤了,侯爺憑的什麼血口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