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扑打帳門,像山腳匪人趕回來的匆忙腳步。
「剛才那侯爺,嘶,眼神嚇人!」何仁赤說,「那二十餘歲的黃毛小子和你是什麼個關係,忘年之交?」
方紇搖頭,說:「棋盤上的黑白子罷了!——總之此番還得多謝你。」
「謝?老子恩都沒報完呢,你就說謝?」何仁赤替他掀了帳簾,說,「當年我老爹那混帳食了五石散後胡亂提刀砍人,若沒你連同幾個哥哥一道把那人給捅了,老子能活到這時候?只怕骨頭都早被我大哥給磨成齏粉餵狗了!」
何仁赤說著猝然嘆了口氣:「對了,俞大將軍那事我也聽說了……也是可笑麼,當年他要救你下山,拎著把刀險些要了我性命,又是你刀下留人!這麼多恩,我一輩子也還不完啊!」
方紇自他手底鑽出帳去,道:「噯往事就說到這兒罷!若是萬事順利,這寨子便入你手了。你可要當心,如若來日江帝不臨九天,你這山寨可是首當其衝。」
「嗐!今桉,你若是擔心這寨子,那沒法子,要死都得死!我們這寨子裡養的皆是啃無辜人屍過活的蛆,來日人家要報仇,我們也只能悶聲受了,有一聲叫苦都是罪過!可是……我來日若僥倖活了下去,你、你便幫我個忙唄?」何仁赤停在帳門處,斂眉說。
方紇見他舉止有些拘謹,不由得笑起來:「你也有所追求了麼?」
秋風颳過,將濕濕腥氣打在何仁赤的面上,他苦笑著用空出的那隻手撓腦袋:「待萬事安定後,老子想下山開間裁縫鋪子,專門給人縫衣裳!」
方紇替那凍得身子打抖之人把貂蓬罩好,問他:「你可通機杼女紅?」
何仁赤將自個兒的手掌置於他面前,叫他瞧上頭被針扎出來的細疤,神氣道:「坤州寨子裡的錢財皆由你安排的先生充白扇來打理。我這戇頭戇腦的,平日裡除了玩刀便是弄針,寨子裡好些弟兄娘子的衣裳可都是我給做的!」
「你通便成,我當官幾年也有積蓄,縱然不由江帝幫忙也足夠你開間小鋪子了。」方紇拍打著他的肩。
那何仁赤擺手,說:「我怎好意思收你的銀子?」
「那不然我還能幫上什麼忙?總不能隨你一道做裁縫生意。你啊,怎麼做買賣盡想著虧本了,倒是給我把本錢給賺回來啊!」方紇笑著說。
何仁赤聞言也眉開眼笑起來,末了只說:「這會兒沒人,你們趁早走了,待到我大哥那些個狗腿子回來,勢必又要打來一陣腥風血雨!」
方紇點頭,拱手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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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紇疾行至備好的馬車處,同立在那兒的季徯秩哂笑一聲:「侯爺久等了。」
季徯秩起眸睨著他說:「監軍笑意淡,今日倒是笑口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