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知道,啟艮兩州只有守城常備之軍,且軍中將士由州中烏衣子弟拼湊。
一群整日叼煙槍的公子哥懂個屁,根本是無力支援。
他是病急亂投醫。
他是走投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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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巽州
付溪治水有方,在巽州里的名聲有如敲鑼,砰的一聲便給打響了。
後來他不單理水,還給自個兒添了新活兒,日日晨間領官兵去整治那些地頭蛇,有時輕言細語地哄著,有時一言不合便抄家,一點兒不理會那些個人賴在衙門前說冤枉,或說官爺打人。
這法子在盛世安定年不管用,可對於亂世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用的了。
蛇騎人,那便打蛇殺蛇,濫用刑罰又如何,誰能管得了他?
哪知這兒的地頭蛇根扎得太深,結髮兄弟那是除也除不完。
付溪早上剛整治完一家吃人的土財主,晚上不過方吭哧吭哧從水裡摸出來,美滋滋地要下值,先給幾個蒙臉的壯漢拖巷子裡一頓好揍。
陰曹地府裡頭的閻王爺平時不也都捧笏坐著麼,他這活閻王平日裡都和那些被綁著的主兒說話,縱然生了許多蠻力,也終究不敵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將他團團圍了。
沒轍,那就挨打唄。
他從前總說自個兒是野草,這會兒被人摁住後頸揍,卻死死拽住那些個同胞的腦袋扯。他疼得將十指都插進泥土裡,似是恨不得將同胞們的根都給摳出來。
照戲本子裡頭演,這會兒該有武生登場演救美了。付溪想著,不由得啃著被秋雨泡濕的泥巴笑起來。
話本子誠不欺人,救美的英雄很快便來了。然卻不是個人高馬大的武夫,而是個文弱的小身板。
那人一身洗得掉了顏色的舊緋衣,手上拎著個梆子,他說:「幾位爺,巡城的官兵很快便走到這兒了,您幾位還是快先撤了罷!」
那些漢子聽出他言外意思,聞言登時便收了手。他們拳頭上還沾著付溪的血,卻是擦也不擦,只往人身旁啐了口唾沫,頂開林題就走。
這些個凶神惡煞的爺走了,付溪還擱地上一動不動。林題蹲身拿梆子杵他腦袋,說:
「大人,快些動動胳膊腿兒,看看需不需得去醫館。」
付溪仍舊耷拉著腦袋,拿手攏地上黃草,笑著說:「什麼風兒把您……」
「壑州的風。」林題搶聲。
秋風恰於此刻過耳,付溪闔目把那吼聲收進耳里,喘聲道:「嘖、左踝扭了,來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