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訣陵說:「李續舟他寫的多是草書,你看字看畫太挑,給我讀罷,省得你閒著又開始評判人家字的美醜。」
燕綏淮的瞳子松煙墨似的光滑黑亮,深邃勾人,只是他那眼型生得太過凌厲,總叫人不敢細瞧。這會兒他勾指逗鷹,說:「接著。」
宋訣陵夠利落,三下五除二便把信拆來讀了。只是他面上若不刻意擺笑,多半時候都沒什麼表情,這會兒也亳不例外。
「說了什麼?」燕綏淮沒看他。
「李家封地西邊三城已被烽謝營連同蘅秦一道攻破……還有如今北邊動靜很輕,他們很不安。」
「沒了?」
「嗯。」宋訣陵將那封信丟進了炭盆里,又說,「咱得加快動作了,我怕跡常他們撐不了多久。」
「不還有長思、江師叔還有柳師叔幫忙麼?怎麼會呈現出如此頹勢?楊亦信真有那麼大本事?——一提及那楊亦信我就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他若膽敢動阿承他一根毫毛……」
「還沒開始要挾人呢,怎會輕易動人質呢?」
「行了,你出去罷!」
宋訣陵擺手道,只是那燕綏淮離帳還沒多久,宋訣陵便一拳砸在了案桌上,滿腦子皆是李跡常信中所言。
——「長思他先走了。」
走了?
沈義堯?那剛封侯的輕佻郎君?
魏盛熠死前見他脫離沈家,都給他把侯爵名分安上了,他半點福分都還沒享,就這麼可憐巴巴地死在了北疆?
滑天下之大稽!
宋訣陵的呼吸急促了好些,每呼一口皆是濃重腥氣。
他雖自詡無情無義,卻並非真的如此。他不過像是鑄劍一般拿錘子砸鐵,將自個兒的情緒不斷壓制,可他明白越是這般,他距離支離破碎便越是接近。
燕綏淮送走了那隻海東青,只倚著帳子將門帘掀開一個角,冷不丁問他:「宋落珩,西邊誰死了?」
「嗅覺這般的好,燕憑江你下輩子合該投胎當狗!」
***
李跡常在帳子裡鑽研北邊地勢,副將姜瑜掀帳進來,說:
「呂監軍趁著彼時徐大人和阿勒鬧得不可開交,送出封信。他道徐大人受楊亦信庇護,眼下還未遭秦人迫害,只是徐大人他身子自攜沉疴,恐怕有幾分要與舟同沉的意思。」
「呂峙他此刻身在何處?」
「回主子,他自毀容顏,已再度融入烽謝營當中。他原要設法救出徐大人,可是徐大人似乎自有打算,他只好偷摸待在裡頭作函使。只是由於每回給徐大人運送飯食者並非皆是他,他也沒法子常同徐大人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