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拿銅筷敲瓷碟,響聲尖銳得似乎要刺破什麼般。
他疲倦地擱了筷,外頭響了驚雷,強光叫他的面龐煞白一片。
他是隴西道節度使,手中有兩州守備軍。可他今兒縱然知曉季徯秩已然打繾都而去,他卻也不能輕舉妄動。
因他若大動干戈地將兩州守備都調到繾都對付季徯秩,便意味著他掌中的巽、兌兩州皆成了那受控於林題諸人的陽北道四州的盤中餐。
如今薛黨勢力處於魏西,江黨勢力則布於西、南兩方。魏至南的翎州諸營已封城示不參權爭,要一心一意地提防楚國再犯。
而江黨和薛黨北邊各自頂著倆炮仗——江黨需要戒備的是平王的封地乾州,而薛黨需要留個心眼的是那些個從北境殺回來的北疆人。
北疆人痛恨蘅秦已是世人皆知,一旦他們擊退秦人,首當其衝的便是他開關迎敵的薛止道。
付溪算著,只還想著薛止道與蘅秦勾結,又將坎艮兩州守備及啟州萇燕營收服,東北已然向秦人敞開,若無大礙,秦人的彎刀也該南下砍向龕季營的,所以短時間內北邊應不需要他操心。
他動筆給兌州守備軍寫了封信,大意是要他們準備準備,向西邊的繾都進軍。
至於巽州的守備,自是要留下來阻擋東沖的陽北道四州守備軍。
他還以為這計劃天衣無縫,哪裡知道薛止道今夕已親手將萇燕營推去了東北,又哪裡能知道他所料的那些秦兵,今兒多數已葬送於萇燕營的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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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王府一小院裡燭火還搖著橘光,那魏尚澤同其新妾徐意清同坐桌側,這略顯幽暗的屋中卻沒有半分的旖旎。
是魏尚澤先啟的唇,他說:「姐姐,如今那付禾川將本王禁足於府,只怕沒可能幫上什麼忙……」
徐意清睜了睜那對琥珀眼,指尖貼著紅燭身,並不在意那不時垂滴的燙蠟:「王爺安分待在這兒便算是幫大忙了。」
魏尚澤搜腸刮肚不得其解,便問:「姐姐意思是?」
雷聲震耳,那魏尚澤嚇得忙蹲身,一個不慎踩了衣擺,若非叫徐意清扶著,差些滾進徐意清懷裡。
那美人兒身上香不偏不倚地鑽入他的鼻腔,那人比起怦然,卻叫委屈揉得眉心皺起腦袋耷拉著像條家犬。
今兒他納了那人作妾,可縱然徐意清就坐在他身側,卻似鏡花水月,叫罡風一吹便失了蹤影兒。
他好想落淚,痛斥徐意清不知愛惜己身,隨意委身他人,又想指責她不察己心。可是不行,他這一無是處的端雅賢王,可不能連僅有的儀態也失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