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那隻冰冷的手便垂落下去,叫燕綏淮捉住,他體若篩糠,一刻不停地呼熱氣暖著他的手。
「阿承,你別睡……藥……吃藥就好了!」那燕綏淮牙齒打顫,猝然嘶吼道,「來人,藥!快快送藥來——!」
燕綏淮這麼一吼,俞府上下的燭火皆燒起來了。那披頭散髮的俞雪棠聞聲忙忙下榻,稀里糊塗地摔了一跤,卻算是清醒了,她強瞪睡目,跛著腳去端那時常命人煎著的藥。
俞雪棠回來時,將那碗藥雙手捧著,指尖都發白。那燕綏淮劈手奪了,仰起長頸便含進一口。
那麼把藥一品,燕綏淮眼前忽如叫人蒙了頭拿鼓槌揍了一頓。
徐雲承幼時體弱多病,他見不得那人總吃苦,便偷摸著替他喝去幾口,那時的藥便是如今這麼個味道。
從前拜佛療愈的沉疴,今朝又犯了?那為何眾人只言是壑州病,服下幾味藥便萬事安好?
騙了他,全都騙了他!
眉睫顫動著,他捧著徐雲承的腦袋對嘴給他灌去,可是那人咕咚幾口下去,連舌也不再顫動。
燕綏淮攥住的那隻手冰冰涼涼,他探指將徐雲承的脈搏摸了又摸。
摸不著。
他於是語無倫次起來:「耽之你睜眼,睜眼啊!你要躲我躲到何時……你、你豈能什麼都不留給我!!!」
那碗苦藥喝不盡,他懷中的謫仙孱弱病白,他鎖緊雙臂卻像是摟住一堆日出即逝的盈盈白雪。
「阿承,我不再貪求了,你睜眼繼續恨我罷……」
他迷惘地望向外頭,魂靈與肉身撕裂開來,一個在扯嗓嚎哭,一個只是平靜地親吻著那人染滿血漬的唇,說:「我隨你一道去了罷!」
燕綏淮拔刀欲自刎,刀尖被俞雪棠赤手接下,淋漓血就這麼澆在了徐雲承面上。
永禎元年十二月初四,鼎州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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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臨言披甲急促趕來時,俞雪棠正坐在門外,用鮮血橫流的手捂面慟哭。
他屏息緩步進屋,覷見那燕綏淮頭低草木,手合神鬼【1】,嘴中喃喃胡頌佛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