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怡有氣無力的擺擺手。
那位黃夫子年過半百,對學生的管教極其嚴格,之前為了教導桑思孺,甚至親自來到長夏侯府,桑怡也黃夫子打過幾次照面,他人略有些迂腐,但本性不壞,還畫得一手好丹青,名聲在外,只是她今日被桑思孺氣得不輕,實在無顏面對他的授業恩師。
桑寧沒再翻看那沓紙張,畢竟裡面記載了許多學子的名姓,萬一瞧見了他人私隱,實在過意不去。
她快步走上石階,抬手輕叩虛掩的門扉。
“請問主人可在?”少女清脆的聲音恍若鶯啼,尤為悅耳。
躺在搖椅上的黃夫子陡然睜開眼,透過門縫,看見在院外等候的年輕姑娘,不由愣怔片刻。
“你找此間主人所為何事?”
桑寧搖晃了下手裡的紙張,“此物是我在附近撿到的,可是先生遺失?”
瞥見那根分外眼熟的牛皮繩,黃夫子就知道桑寧手裡拿的是什麼了,近來老妻說京城風大,吹的人頭昏目眩,黃夫子還不信,沒曾想他放在二樓書桌的記錄遭了殃,被風吹落下去,好在沒丟。
“多謝姑娘。”黃夫子從搖椅上爬起來,拱了拱手,真心實意道謝。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桑寧抿唇笑了笑,一雙杏眼亮晶晶的,彎成月牙狀,那副模樣和曾經養過的狸奴相差不多,嬌憨懵懂,黃夫子心念一動,常年握畫筆的掌心有些發癢。
“姑娘為何來到官學?”
桑寧面頰略微泛紅,“先生有所不知,我是桑思孺的姐姐。”
聽到這話,黃夫子恍然大悟。
桑思孺聰穎過人,往日也稱得上勤勉,可這兩個月以來不知怎麼了,竟似換了個人似的,終日流連賭坊之中。
雖說長夏侯府家大業大,但長子墮落至此,又有何人能頂起門楣?若再不思悔改,桑家敗落是早晚的事。
黃夫子到底是外人,有些話不好直言,只衝著桑寧簡單叮囑幾句。
等桑寧走後,黃夫子睡意早已褪去,腦中唯余靈感。
他隨手把發皺的紙張塞進懷,闊步來到書桌前,鋪展畫紙,用墨勾線,寥寥數筆之間,一隻胖乎乎矮墩墩的狸奴躍然紙上,說不出的靈動可愛。
勾勒出雛形後,黃夫子又用赭石給狸奴上色,動作小心翼翼,穩住筆尖,生怕碰壞了構圖,功虧一簣。
但整幅畫最具巧思的並非狸奴,反倒是其身側的一面銅鏡。
貓兒頑皮,攬鏡自照,憨態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