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莉看着这些竞争对手,好像看着曾经的自己。
她忽然厌倦了,彻底地厌倦了。
吴莉开始四处求人介绍对象,不求年龄长相,只求家境好养得起老婆,于是便遇到了钱博士,结婚出国生孩子,后来就到了这个小镇,找工作买房子,再后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黑暗中,吴莉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好像又看到了那位苏北大姐。
网上的人常说,人出国太久会变傻,这话一点儿没错。
乔尼其实也是个喽喽,一个大一点儿的喽喽,根本不是什幺老板,真正的老板只有一个,就是那个黑赤佬杰瑞。
想到这里,吴莉心中又是一阵懊恼,懊恼过后,她渐渐地有了主意。
红脖子小赤佬,敢跟我斗,看谁最后斗得过谁。
心里有了主意,焦虑便褪了下去,而困倦则袭了上来。
吴莉闭上眼睛,翻过身背对丈夫。
她必须快些入睡,因为天亮之后,还有一堆事情需要去应对。
吴莉一会儿觉得自己很可怜,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还要重复十年前的羞耻,一会儿又很坦然,这不过是一场简单交易,一种生存的手段,跟什幺爱情忠贞道德毫无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吴莉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注定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婉茹比吴莉还要不幸,几乎彻夜未眠。
她下班回到家,赵博士已经烧好了晚饭,正准备出门上夜班。
婉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不知道怎样开口,特别是老板要潜规则她这件事。
赵博士是个上海好男人,但也蛮敏感的。
平日职场上那些鸡零狗碎,特别是涉及男女关系的事情,婉茹从来不跟丈夫提及。
婉茹和吴莉不一样,她出身书香世家,没遭遇过什幺大的波折。
她的父母是北京石油学院的教师,丈夫老赵是父亲的研究生,恋爱,婚姻,出国,一切都顺理成章,除了在国外找工作。
应付日常琐事,婉茹没什幺问题,可遇到生死抉择,她一下子就慌了神,拿不出主意来。
婉茹从饭前考虑到饭后,连丈夫什幺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
她思前想后,越想越害怕。
赵家和钱家不一样,没有绿卡,用的是北美自贸区工卡,每年必须持雇佣信去美加边境续签。
当初赵博士先找到工作,婉茹跟了过来,现在反过来,丈夫下岗,挂靠在妻子身上。
如果夫妻两人同时没了雇主,问题就严重了,理论上必须离境回加拿大。
要是真走到那一步,恐怕就得贱卖房产,经济上损失会很大。
最要命的是,加拿大的经济也很糟,而且是更糟,加元跌得一塌煳涂,就业市场约等于零。
这样的话,还不如赖在美国,可美国也不是想赖就能赖下来的,怎样才能合法地赖下来呢?婉茹把三个孩子安顿好,自己也洗漱过,然后躺在床上继续思考。
到了半夜的时分,她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不管怎幺说,男人总是家里的主心骨,所以一切要以丈夫老赵为重。
加拿大的就业市场很糟,老赵回去的话还是只能做博士后,既然是做博士后,为什幺不在美国做呢?老钱说过,奥斯汀的德州大学就很不错,怎幺也比卡尔加里大学强,资深博士后能拿五万多一年,好像德州还没有州税,房子便宜,孩子们上大学也便宜。
对,就这幺着,明天一早跟吴莉说说,请老钱介绍几个有项目的教授,让老赵再干一期博士后,德州石油公司多,说不定过两年又能找到专业工作呢。
想到这里,婉茹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这样一来,就更难入睡了,直到天色微明,她才慢慢阖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