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一眼看出我没正经似的,把我后半句话噎在嘴里,我却因为他那一眼暗自雀跃。
我不是饿了,我是馋了。
心里沁出那朵小花,蝴蝶翩翩翻飞到花上去,没有什么意义的,只是与之玩耍得起劲。
它搔着一片花瓣,让那薄薄一片颤颤巍巍,不堪重负地弹动几下,随着蝴蝶的造访哆嗦起来,把露水抖动下来,一下子滑进花蕊里包裹住那一粒粒粉状的心事,让它们一点都不会飘出去。
于是不会说出口,不会与外人窥见。
他今天穿了一身正装,大衣里面一件很正式的高领毛衣,西裤配皮鞋,可能有助理在显得更是公事公办。
跟司机点了一个餐厅,他才转过来跟我说话,声音压着似的,还偏头往我这凑了点。
“你昨天那么晚是,跟黄总?”
我点点头,回想昨天的局又觉得心累,不愿多说,只大概提了下常总的项目。
“我昨天有局,今天又一天的事,”他顿了顿,“忙起来的时候一点功夫都没有。”
他边说边摇摇头,仰头一靠显出一丝疲惫,此刻我感同身受。
到了餐厅小江试探着说想先走,就不一起吃了。
他皱着眉看小江,“你去哪?一起吃饭,吃完饭不是还得说事吗。”
这是个很有眼力见的人,大概觉出我俩之间跟一般的工作关系不太一样,我忽然很想问一句,是不是每个跟他有点关系的女人你都会这么试探?
中途,黄总来电话,我眼神询问他,他点点头,我就直接回了黄总,先故作为难地推了常总的项目,趁黄总正要发火,再把我跟他这边的进度透露了一部分。
“我正跟他助理对着呢,不过我是答应了人家我来负责的,这俩项目都太重了。”
听得出电话那边黄总的高兴,我又卖了个乖,“那常总那怎么办呢,其实那个项目我也挺感兴趣的,这要不是……”
黄总爽快地直说没事,叫我不用担心,这会儿又好像完全不重要似的,原先那股为难连点影儿都不剩,让我专心负责好他这边,客套几句就挂了。
挂了电话我看他,他专心吃着菜,脸上却挂着一抹收不住的笑,瞅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就知道这通电话是又让他听着乐了,正想跟平时似的反怼他一句,笑什么,又想起他车上那一眼,于是也顾及着别人在,只跟小江客套两句。
“这回是多亏你们了,我是对这个项目更感兴趣,希望咱们项目顺利。”
说完我还举起茶杯跟小江碰,小江也很有礼貌,“您客气了,我都是听老板安排。”
“嗯,小江跟我很多年了,你就放心吧,绝对安排明白。”
吃完了饭,他跟我说今天他们有事就不送我了,连在门口等我叫车都没有。
我心里发笑,他在公司人面前还真装得一本正经,挺像那么回事。
回去的出租车上,我发消息给他。
-好演技啊…
很快,他回。
-你也不错。
春季的项目推得快,特别是他这次的项目,可真是黄总磨了好久才磨下来的,公司格外重视。
黄总这个人,要不说人“小”办大事,工作上确实没得说,弯得下身子,豁得出去。
我这次拉了他的资源过来,真是给黄总长脸了,合同还没落定就满公司嘚瑟去了,跑到秘书处那好一通炫耀,生怕漏了一句没传到老总耳朵里,影响自己前程。
我也顾不上黄总是不是又在外面碎嘴,皆大欢喜的事,算是他帮了我个忙又如何。况且我发现,有些事真就是开口和不开口的区别,除了我自己在坚持着什么,并无人在意。
只是有一点,我跟他的那个圈子有我太多私人的一面,我不愿意扯到工作里来。
他是明白人,我才放心。
至于常总那边,公司安排了另外一个组跟进,负责人是个男孩,果然不出我所料,推进得快多了。
打女人牌就是容易出错,我从来没觉得我有多么重要,常总难道会信有我没我项目会受多大影响吗?利润都写在合同里,充其量是顺利不顺利,周到不周到的差别,这对于人家来说属于容错范围内。
不过时不时的常总还会搞点小状况,磨得黄总烦了,黄总就来念我,意思很明白,事儿到底跟我有关系,黄总帮我解决常总这边,我就得跟他那再讨点好处。
“怎么说是得罪了常总对吧,你不知道我这次搞定多麻烦呀,鸽子呀。”
我听得无奈,给这老油条一番说道,我倒欠出二两人情。
“您啊,您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些话就算了吧。”
我还是那句话,问问可以,行不行看人家,黄总倒是不挑,乐颠地走了。
黄总的事先不说,我倒是又有点说辞找他了。
最近项目忙起来,跟他助理联系的时候倒比他多多了,也不知道他是有意避嫌还是怎么,比之前联系的更少。
我给他发消息,他让我直接跟小江说就行,一句话把我噎回来。
我正无语着不知道怎么再开口,他又跟我说,何谷新家装好了,叫我过两天一起去温居。
我眼睛一亮,秒回,他跟我约好时间,说到时候来接我。
我答应完,自己美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何谷毕竟没直接约我,去人家温居总得送点什么。
最不会送人东西,这还不是一般能敷衍的。
我琢磨好久问他,“我得送点东西吧?送点什么呢?”
我点了一堆名儿,酒,家居,香水之类送礼常用的,都被他否了,说什么都不用送,“何谷家都装好了什么都不缺,家居什么的你买的估计用不上。”
“酒呢?”
“更别逗了,人家可是卖酒的。”
我恍然想起来,何谷还有夜店呢,所以这种有钱人到底送什么合适呢,我沉默半天,“那我去人家温居空着手总不合适。”
“你非要送的话送点小摆件表表心意就行了。”
“好啊,那要不你抽空跟我去逛逛,我别买的跟人家不搭。”
他先是传来一串笑声,笑得停不下来似的,“行,行,那周末吧,我这几天没空,周六。”
我谢了他,他又发来一条,“你真不用这么认真,以后你就知道了,没多大事。”
“我又不是你,你们哥们可以,我还是得讲点礼数吧,我毕竟是晚辈。”
话说完,我才发现好像用词不当,没来得及撤回,他紧跟着回我,“晚辈,可以,你死定了。”
我损着他找补,“我这不是拿你类比来着,何谷天天跟你在一块,纯属被你连累。”
单身久了,日子什么的一向糊涂,定好了周六的提醒,我才发现周六是情人节。
其实我脑子里始终是有些疑问的,即便掰开了一样样盘,谁说他这样的人单身,我也怎么都不信。所以我下意识的总在悄悄试探,每次试探都像我点碎了一个气泡,让里面的烟雾扑出来,眼前就更明朗一些。
局上的单身多数分两种,一种是此刻单身,一种是永远单身。
此刻单身的是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并不是单身,你要是愿意那我现在就是单身的。
永远单身的是永远不挑明了说,我是不是单身,而实际上多半不是单身。
局上的人认识的多了,你还会发现那些看似整日瞎混,花天酒地无所顾忌的,却都有一个正牌的坐庄,玩儿得再怎么野了,正牌的一句“玩够了吗”,人家就会回家。
这点也是我好久才闹明白的,每一个浪子都有一个家,只是这个家的位置可远可近,就像独居动物要给自己找个窟,路过的都以为人家是真浪子,实际人家是藏得深。
却往往总有天真的帮着消磨路上的时间,还以为自己是浪子求得一生的灵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