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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僧西行记(11-2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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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色渐渐西斜,几近天黑时,裂谷外忽然传来一声雄壮的长啸。

空地上的诸人纷纷脸露喜色,玄奘听得有人窃窃私语,「大师兄和二师姐回来了,估计事情差不多要办好了。

」「再过得几天,事情办妥了,咱们就可以回宗门了,这些日子老是露宿在荒山野岭,身体好不难受。

」……随着啸声,两条身影缓缓走入裂谷中。

走前头的魁梧身影把手一扬,一个圆乎乎物事被掷到空地中间,骨碌碌的滚了几圈才停下来,却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

那魁梧身影一面行走一面高声说道:「苍梧山的最后一个余孽,已被师伯斩杀了,此后,天底下再无苍梧山这个名号,这便是得罪我们阴阳宗的下场。

」空地上的诸人精神一震,齐齐喝了一声彩,闹哄哄中有人问道:「大师兄,师伯他老人家怎地不跟你们一起回来?」魁梧身影说道:「师伯他老人家,行事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他说另有要事,明天才跟我们会合,师兄我是不敢多问啊!」说着诸人一阵哄笑。

玄奘偏头看了几眼,脸上神色甚是古怪。

空地上的诸人口中的大师兄,赫然就是当日在山神庙时遇见的罗黑虎,走在后头的二师姐,当然是他那体态高挑婀娜的师妹,自己当日还偷看了一回两人的敦伦密事。

那被扔在地上人头,也并不陌生,乃是那驾风来去还惠赠了自己一锭银子的阴风真人。

自己这趟远行,一路上见过的怪人,几乎全都凑在一起了,这是自己所处的世界太狭小?还是红尘多奥妙?那罗黑虎与一众师弟师妹高声谈笑了一阵,目光在空地上扫过,看到被捆得如同粽子一般的玄奘,不由咦了一声,大步走了过去,说道:「小禅师,你为何会在此?怎会落得如此境地?」玄奘叹息了一声,一时不知从何处说起。

那体态高挑婀娜的二师姐,也跟着走了过来,看到被绑在地上的玄奘,也是大感诧异。

此时,脸泛红晕的符红瑶扭捏的迎了上前,扯着二师姐的衣角,悄悄的对二人说了一会话儿。

罗黑虎陡地发出一阵哈哈大笑,转脸对玄奘说:「小禅师不必担忧,这是好事,只是此地不方便,暂且委屈小禅师几天,待回到宗门,罗某再跟小禅师把酒言欢。

」说着哈哈一笑,便不理会玄奘,自去找其他的师弟师妹叙话。

那二师姐却是蹲下身子,眼波流转的看了玄奘好一会,伸手轻拍了拍玄奘的脸颊,才暧昧的笑笑,扭身离开。

夜色渐深,众人却没有点起篝火,借着星光月色进了乾粮清水。

罗黑虎召集一众师弟师妹,安排布置警示符咒等事宜后,说道:「宗门得到确切的消息,明日下午,目标会出现在这一带海边,我们今夜好好歇息,养好精神。

师伯他老人家明日午时前就会和我们会合,到时由他老人家带队,去抢夺那宝物,你们要好好表现了。

」众人纷纷应了一声,便各自去支起帐篷准备就寝,那挂在老树上的尸体,和地上的人头,也早已有人清理乾净了。

符红瑶的左手受伤不便,帐篷是流云子帮忙支起的。

流云子支好帐篷后,顺手把玄奘提到帐篷里,嘿嘿一笑后就离去了。

帐篷甚是低矮,只容人弓腰弯背进出,只是那些支杆不知是用什麽材料做成的,发着润泽的莹莹白光,映照得帐篷里的一切隐隐可见。

玄奘躺在垫子上,帐篷里静悄悄的,只听到他缓缓的呼吸声,帐篷外的声息一点都听不到,想必是这帐篷有隔绝声音的效用。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的门帘一动,一个香喷喷的身影垂首钻了进来,正是符红瑶。

她的左手尚自吊挂在脖子上,脸颊晕红,沾有星星点点的水迹,似乎刚刚洗沐过。

16失身(下)符红瑶整理了一下门帘,便带着一股子温热的幽香跪坐在玄奘身侧,一对美眸水汪汪的俯视着他。

玄奘觉得唇舌有些乾燥,心中叹了口气,尽量缓和的说道:「女施主,小僧乃是出家人,正所谓………」符红瑶忽闪着眼眸,气呼呼的娇声说道:「臭和尚,你闭嘴,你打伤了我的双修伴侣,你就得赔我一个。

」说着俯下软香的身子,对着玄奘的嘴巴霸道的吻了下来。

玄奘只觉脸上一阵甜腻腻的温热,两片香软娇嫩的香唇在自己脸庞上轻巧的啄舔着,那种似触非触的麻痒感,一丝丝的撩拨着他的灵台。

他有些喘不过气,不由张开了嘴巴。

紧接着,他唇上便是一阵温热,一条丁香小舌游鱼一般探进嘴里,与他的齿舌轻轻一触碰,便宛如受惊一般,在他的嘴腔里游走了一圈,留下一丝甜丝丝的气息,便溜了出去。

符红瑶吻了一会,抬起了螓首,云鬓散乱的细细的喘息着。

玄奘听得一阵细碎的衣物窸窣声,旋即见一条软绸亵裤被一只白生生的小手拿着,放在垫子的一侧。

原来是符红瑶褪下了她的亵裤,玄奘只觉心脏无由的大跳了几下。

符红瑶依在玄奘的肩上,探手在他的胸腹和肩臂上来回的抚摸了一阵,咬着耳朵嘻嘻低笑道:「臭和尚,四师姐说的没错,你还真精壮。

」符红瑶说着,跪坐了起身,晕着脸去解玄奘的亵裤。

那捆仙索一圈圈的紧紧缠绕着玄奘的身躯,她只得一只右手可用,花费了好大的工夫,又念动咒语,将捆仙索稍稍放松了一点,才将玄奘的亵裤褪到膝盖之下,露出两截雪柱一般却又肌肉精实的大腿,和一条软绵绵、累赘赘的不文之物。

符红瑶咬着嘴唇,脸上满是红晕,眼眸水汪汪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她的一只纤手缓缓抚过那两截大腿,在软绵绵的不文之物的顶端轻轻的揉了几下,然后把纤手收回在鼻端下闻了闻,眼波瞟了玄奘一下,低声吃吃的笑道:「你果然是一个臭和尚。

」说着又俯下了身子。

她的亵裤已除去,衣裙也淩乱的半撩着,这一俯身下去,两段秀美雪白的△找╗回↓网|址◥请v百喥╮索╗弟★—△板?zhu□综v合∷社△区大腿和那丰腻翘挺的雪股,便白晃晃的亮在玄奘的眼底下,那丰腻雪股的翘挺处,隐约可见一丛黑黝黝的毛儿,闪着湿漉漉的光泽。

玄奘同时觉得胯下一阵湿热,那不文之物被一团温暖包裹着,一条柔滑的小鱼儿灵巧的绕着不文之物,不住的舔弄打转,那种酥麻舒爽直透入灵魂的最深处。

玄奘倒吸了一口气,他再也按捺不住了。

底下的符红瑶闷哼了一声,似乎是被小嘴里暴起的不文之物堵住了喉咙,她喘息了几下,半响才抬起头,小舌头舔着红润润的唇片,脸色晕红娇媚,低声嗔道:「臭和尚,你的小和尚好生粗暴,噎着姐姐了。

」她说着软软的坐起身子,单手挽起衣裙,露着光溜溜白生生的下体,踮着双足跨在玄奘的身上,那丛黑黝黝湿漉漉的毛儿对着硬直坚硕的不文之物,缓缓的坐了下去。

玄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闭上了双目。

坚挺的不文之物触碰到一处潮热湿滑的地方,那肥硕的前端挤开两片嫩滑滑、欲拒还迎的肉片儿,然后被一条紧凑火热的函道吸引,破开一重重此起彼伏的肉芽儿,直贯入那最娇嫩的深处。

符红瑶失神的娇呼了一声,软软的趴在玄奘身上,呻吟着说道:「臭和尚,你顶到了姐姐的心尖尖了。

」缓了片刻,符红瑶扭动腰肢,雪股缓缓上下起伏。

玄奘只觉一阵阵从未感受过的快意如同潮水般从下体涌现,充斥着身躯的每一个角落,他的灵台此刻仿佛化成了无数的碎片,每一个碎片都在愉悦的飞舞、互相碰撞着,发出如同乐章一般的极乐声响。

玄奘低吼一声,睁开了眼睛,眼眸深处隐隐透着红光。

他本能的挺动着腰臀,驱使着不文之物一次又一次凶猛的贯穿那湿热紧凑的函道。

符红瑶发出如泣似诉的呻吟,双眼翻白,冰凉的双唇重重的吻在玄奘嘴上。

玄奘恍然未觉,只是在不停的在挺动和贯穿,积累着那无边的快感。

不知过了多久,玄奘挺动得越来越快,终于低低的闷吼了一声,不文之物暴胀到极限,深深的贯穿了那最后的一重娇嫩,不知插入到什麽地方,然后喷射出有生以来最火热的一道汁水。

符红瑶早已神魂颠倒,被那汁水一烫,身子抽搐了几下,趴在玄奘身上昏厥了过去。

过了良久,符红瑶才悠悠醒转,勉力从玄奘身上翻了下来,用纤指无力的点点玄奘的额头,气息奄奄的说道:「臭和尚,干嘛这麽厉害,姐姐几乎要被你弄死了。

」玄奘的眼眸已恢复一贯的幽深,看了她一眼,就闭上双目。

符红瑶甜甜一笑,也不以为意,休息了一会,取出一方巾子,拭去两人身上的汗水和秽物,整理好衣衫,便侧身偎依着玄奘,不多时就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阴阳宗一干弟子拆了帐篷,收纳成一个个长条形的布袋,堆放在空地的一角,便纷纷席地而坐,进食乾粮和清水。

玄奘昨天只吃过一顿早饭,此时腹中饿得很,符红瑶将干硬的胡饼撕成小块,乖巧的喂进他嘴里,每吃几口胡饼,就轻柔的给他喂上一口清水,宛若一个新婚小媳妇般,一边碎碎的解说着,阴阳宗弟子外出执行任务时,只允许进食乾粮和清水,以示清心坚志云云。

罗黑虎缓步踱了过来,笑吟吟的看着玄奘,见他脸容平静,又转头去看符红瑶,见她脸色晶莹红润,眉宇中透出一种难以掩饰的媚意,便哈哈一笑,拍了拍玄奘的肩膊,什麽都没说就走开了。

那高挑的二师姐也走了过来,瞟了一眼玄奘,咬着符红瑶的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便格格的发出一阵银铃般笑声,符红瑶脸上飞起一片红晕,娇羞的捶打了她几下,却也跟着轻声笑了起来。

阴阳宗一干弟子进食后,便端坐在空地上,不再言笑。

符红瑶也是肃容端坐,只是不时就用眼角瞟一下玄奘。

近午时分,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锐响,仿佛是大气被甚麽物事快速割裂一般,空地上忽然就多了一个负手而立的银衣人。

玄奘纵然六识明敏,却是完全看不出这人是如何出现的。

这银衣人白眉白发,目芒锐烈,脸容却是宛若年青人,负手站在那里,自然而然的散发着一种威压的气势。

罗黑虎和一干弟子一头就叩拜下去,口中齐声喝道:「弟子参见师伯。

」银衣人挥挥手,淡淡的说道:「不必多礼,起来罢。

」他的目光在空地上一扫,就停在被捆仙索缚起来的玄奘身上,皱眉向罗黑虎问道:「这小和尚是何回事?」罗黑虎赔笑道:「这个小和尚是弟子在路上结识的,为人爽快,资质又是甚佳,师侄打算事情完结后,让他正式拜入宗门。

」银衣人上下打量了玄奘几眼,鼻子里唔了一声,表示了对此事的认可。

他转目一扫一干弟子,缓声说道:「给你们一刻钟时间准备,然后就随我出发。

」银衣人带着一干阴阳宗弟子离开后,裂谷里只剩下符红瑶和玄奘两人,颇是安静。

符红瑶因为手臂受伤的缘故,被留下来看守营地和作为俘虏的玄奘。

玄奘仰躺在空地上,过了良久,忽然说道:「小僧甚是尿急,要解溲。

」符红瑶扑哧一笑,走过来扶起他,低低的笑道:「你昨晚都和妾身这样了,以后不要自称甚麽小僧,妾身被师姐取笑得很不好意思哩。

」玄奘被捆仙索缚肉粽子一般,走路也不能,符红瑶把纤手贴在索子上,念动咒语,那索子就向上浮起,带得玄奘双脚稍稍离地。

符红瑶就这样牵引着玄奘,嫋嫋婷婷走到空地的老树后,让他双脚落在地上,又弯腰替他解开亵裤,掏出那软趴趴的不文之物,用纤手轻轻把持着,让那不文之物痛快淋漓的撒射出一大泡热气腾腾的宿尿。

她末了又抿嘴一笑,抖抖那不文之物,小心的收了回去,细细系绑好亵裤。

玄奘看着眼前的一段白腻颈脖,心中叹了口气,猛的一弯腰,光秃秃的头颅撞击在那颈脖上。

符红瑶闷哼了一声,软软的摔在地上,昏厥过去。

玄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上的筋肉贲张,双手全力往外一崩。

听得嘞嘞数声轻响,那捆仙索先是被他的巨力撑得向外一张,然后那索子上土黄色的光芒闪烁,一圈圈的向内收紧,勒得他双眼发黑,眼珠子几乎凸了出来,这才停住了。

幸好捆仙索昨夜已被符红瑶放松了一些,被他猛力一崩后,瞬间出现了一些空隙,他已趁机将右臂抽了出去。

玄奘喘息了几口气,伸手在那捆仙索的绳结上扯了几下,绳结纹丝不动,反而索子上光华隐隐,似乎又有收紧的迹象,便赶紧停了手。

玄奘沉吟了片刻,目光停在昏倒在地的符红瑶身上,眼眸忽然一亮,当即伸手翻过那软香的身子,在她的腰带上抽出一把精致的短剑。

这短剑约莫尺许长,出鞘后寒光扑面,剑刃明净得如同一泓秋水。

在沾化城的园子里,那道几乎取了自己性命的明晃晃剑光,难道就是发自这把短剑?玄奘这样想着,用短剑在捆仙索上一挑。

嚓的一声,短剑过处,捆仙索的光华尽失,松垮垮的散落在地上。

玄奘畅快的舒展了几下手脚,抱起昏倒在地上的符红瑶,转到老树前,让她靠着树干半躺下来,犹豫了一下,把手中的短剑还鞘,插回她腰间。

他在营地中找回自己的小行囊,匆匆的向谷外走去。

17风劫(上)玄奘走到裂谷前段,脸色忽然一变,又转身急急跑回了谷地。

谷地中并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他左右一张望,目光落在尽头处那棵歪脖老树上,老树的枝干还算粗壮,树叶虽不繁茂,但是隐藏个把人似乎并无问题。

玄奘也不及多想,当下飞奔过去,不去管兀自昏厥在树下的符红瑶,噌噌的爬上了歪脖老树,在枝干和树叶当中藏匿了起来。

他方藏好身形,就听得一串衣袂破风声,数条迅捷身影直奔入谷地中。

这数条身影正是此前跟随银衣人出发的阴阳宗弟子,此时他们的模样极是狼狈,人人身上染血带伤,衣发淩乱,其中一人断了一条手臂,伤口处用布条草草包扎着,还有一人被人背负着,头颅软软的耷拉在一旁,也不知是生是死。

「咦,小瑶儿师妹怎麽昏倒了?莫非此地也来了敌人?」「别胡乱嚷嚷,此地一目了然,哪来的敌人?不过小和尚不见了,定是发生了什麽变故。

」「四师兄快撑不住了,快去取伤药来,二师兄的伤口也需要重新包扎,你们快取帮忙,七师妹,你去救醒小瑶儿,问问发生了什麽事。

」……一阵忙乱后,符红瑶悠悠醒了过来,看到几人在身前乱晃,张嘴就问道:「臭和尚打晕了我,师兄你们捉着他了吗?哇,二师兄、四师兄,你们……你们为何伤成这样子?」「我们中伏了,那该死的海船上起码藏了四五十人,我们一上船就被偷袭了,四师妹和三师兄他们,当场就殁了,那个惨啊!」「千相门和寻龙观的兔崽子们,下次让我见着了,我要把你们千刀万剐。

师妹啊,你死得好冤,呜呜呜!」「师伯给他们缠住了,大师兄就让我们分头杀出来,在营地这里集中。

」「什麽,小和尚打晕你跑了,真是个吃干抹净的没良心家伙,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听着树下阴阳宗几人散乱的话语,藏匿在树上的玄奘渐渐明白了事情的梗概。

有修行者在万里之遥的异域发现了一件异宝,便携着异宝乘坐海船返回唐国,奈何行事不密,被阴阳宗探得了消息。

阴阳宗垂涎异宝,便先下手为强,将前来保护异宝的苍梧山一脉尽数屠灭。

而后待海船靠岸之际,由银衣人带队,直接上船掠劫。

然而没有想到,千相门和寻龙观这两个修行门派,早已遣出高手潜伏在海船上,阴阳宗的人甫一登船,就被数倍的敌人偷袭个正着,登时死伤惨重。

银衣人也被对方的大能之士纠缠住,无暇分身,在激烈的厮杀中,身为大师兄的罗黑虎当机立断,让阴阳宗的诸人分头突围,脱身后自行去营地会合……树下阴阳宗几人处理好身上的伤势,休息了一阵子,除去那昏迷不醒的四师兄,其他人都恢复了些许精力。

在这期间,并无一个阴阳宗的弟子前来会合,几人相顾无言,脸色甚是难看。

又过了一段时间,其中一人嚅嗫的说道:「我们不若先行返回宗门,此地离那海船不远,若是对头搜寻起来,只怕不需多长时间就会找到此地。

」其他几人犹豫不决,过了片刻,有一人叹气说道:「只能如此了,我们留下记号,若是有同门回到此处,也好让他们得知我们返回了宗门。

」这话尚未说完,符红瑶就跳了起来,急声道:「嘘,我听见有人来了。

」几人脸色一凛,纷纷侧耳细听,裂谷的入口处传来一串快速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刚迈入裂谷入口就停了下来,只听得一个惶急的声音喝道:「是谁?啊,你们什麽时候跟上来的?」接着便是几下兵刃交击声和术法炸裂的声息,随后是一声长长的惨呼。

「那是十三弟的声音!他被贼子害了……」阴阳宗的几人相互对望,眼中皆是一片绝望兼有些许的慌乱,对头已经找上来了。

一阵重重且杂乱的脚步声缓缓的向谷地逼近,便在此时,听得一声闷雷般断喝,几下淩厉的破风声在裂谷的前段响起,数声惨叫连串发出。

「这是大师兄的声音,太好了,大师兄回来了。

」阴阳宗的几人目光中泛着惊喜,脸上登时回复了几分生气。

裂谷中的惨叫声未落,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疾奔了入来,正是罗黑虎。

他的须发烧焦了大半,身上有数道血肉模糊的伤口,手里提着一柄乌沉沉的大刀,身上满是鲜血,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

罗黑虎目光一扫谷中的几人,疾声喝道:「快走,此地已被发现了。

」阴阳宗的几人慌忙应了一声,草草一收拾,背负起昏迷的同门,就要随罗黑虎离去。

「来不及罗!」一个带着几分轻佻油滑的嘶哑声音在裂谷中响起。

一条身穿青袍的身影从裂谷拐弯处缓缓转出,却是一名留着短髯的高瘦汉子,他身后不断有衣着各异的修行者陆续走出,转眼间,一行十余人封住了裂谷的唯一出口。

罗黑虎双眼通红,盯着青袍汉子一字一顿的喝道:「姓段的,你们千相门可是要赶尽杀绝?」青袍汉子冷笑数声,也高声喝道:「罗黑虎,说起赶尽杀绝,咱千相门可比不上你们阴阳宗,苍梧山一脉百十条人命,你们说屠就屠了,今日,咱们是为苍梧山讨公道来了。

」他说着举手一招,喝道:「动手。

」数道火焰、冰刺夹杂着刀光剑影呼啸而出,激射向阴阳宗诸人。

罗黑虎紧咬牙根,大喝一声,手中乌沉沉的大刀脱手飞出,在身前化作一道呜呜作响的刀轮。

迎面射来火焰冰刺被刀轮一卷,登时化为乌有。

刀轮卷灭数道术法后,去势未尽,在前冲的修行者当中一掠而过,带起几声惨呼和数蓬血雨。

那青袍汉子大怒,扬手放出一支红色的飞叉,抵住了罗黑虎的刀轮。

其余的修行者便趁机一拥而上,围住阴阳宗的几人狠狠厮杀,一时间,谷地中一片腥风血雨,乱作一团。

不多时,阴阳宗几人就陷入了绝境。

先是那昏迷的四师兄被人削飞了脑袋,接着断了一条手臂的二师兄被一根淩空飞来的土矛贯穿胸腹,当场身死,剩下的三四人在死命抵抗,形势岌岌可危。

符红瑶背靠着老树,纤手虚虚点划,操纵着一道白晃晃剑光,艰难的抵挡着四人的联手攻击。

缠斗了数合,剑光一个疏漏,一支冰棱飞刺而来,在一声痛呼中,洞穿了她的肩膀。

如此一来,原本就不敌的剑光更是散乱不堪。

符红瑶脸色苍白的勉力虚点了几下,叹息一声,停手闭目,静待死亡。

那白晃晃的剑光失去了她的法力支持,凝现成一把精致的短剑,在半空中无力的下堕。

便在此时,她背靠着老树上,忽然传来「哞」的一声大吼,树下的诸人只觉耳鼓剧震,一阵头晕眼花,都有了瞬间的失神。

一道身影从老树的枝叶间跃下,半空中一探手,接住了堕落的短剑。

身影甫一着地,就俯身的向前猛冲过去,与符红瑶对阵的四名修行者方从失神中醒来,那豹子一般身影就扑至他们身前,短剑的剑光斜斜的一亮……血光暴现,惨叫连串发出。

最前面的两名修行者,被剑光腰斩成四截,稍远的一人,被剑光割断了右臂,最后一人站在最后面,短剑的长度不及,得以安然无恙。

这从老树上跃下的身影,自然是玄奘了。

他隐藏得甚是巧妙,谷地中的众人虽然都是法力不低的修行者,然而人人心有旁骛,而后又忙着厮杀,倒是不曾被人发现。

只是在符红瑶不敌四名修行者,闭目等死之时,玄奘只觉心头热血涌起,不由自主就吼叫一声,跳将了下来。

玄奘一剑杀伤了三名修行者,正待继续向前扑去,一根土矛和几道亮晶晶的冰刺已是劈头射至。

玄奘伏就几个翻滚,避开这几道术法,,退回到老树底下。

符红瑶本是闭目待死,耳边却是听得一声熟悉的吼叫,待刹那失神过后,她睁开眼眸,就见着玄奘倒退着拦在自己身前,她痴痴的瞧了玄奘的身影片刻,也不管顾身周的敌人,哽咽着说道:「臭和尚,你没有走?」玄奘脸上神情淡淡,也不回头的说道:「小僧一直未曾离开。

」符红瑶行前几步,挽着他的一只臂膀,泪水从美眸中流下,又哽咽着说道:「能够和你死在一起,妾身……,妾身很高兴。

」玄奘扭头看了她一眼,心中又叹息了一声。

他一气击杀两名重伤一名修行者,不过是凭藉短剑的锋锐,以及出其不意的偷袭。

如今对阵的的修行者有了戒备,他依仗的一身力气,实在不足以跟术法抗衡,不消说其他,那修行者施放的护身符咒,他便未必能打破。

18风劫(下)罗黑虎察觉到老树下的变故,当下断喝一声,拼着被红色飞叉贯穿右臂,操控刀轮在一众修行者当中雪团般滚来滚去,解救出几名岌岌可危的同门,护持着退到老树底下。

青袍汉子收起了飞叉,目光从地上的数具修行者尸身上掠过,皱了皱眉,喝停了其余修行者的攻击,大步走了上前,打量了几眼站在老树下一身月白僧衣的玄奘,皱眉对罗黑虎说道:「罗兄,你何必苦苦挣扎,阴阳宗今日败亡的局面已成,你若是放下兵刃,我便饶这几人性命,如何?」罗黑虎呸了一带血的唾沫,怒道:「阴阳宗门下,没有屈膝投降之辈,你要杀便来。

」他的右臂被飞叉洞穿,鲜血淋漓,他便换了左臂擎着大刀,笔直的指向青袍汉子。

青袍汉子脸色阴沉沉的,他犹豫了片刻,便要重新下令攻击,此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破空锐响,众人眼前一花,一个银衣人忽然就闪现在谷地中,站在罗黑虎等人身前。

「是师伯,您可回来了!」身陷绝境的阴阳宗诸人,均喜出望外。

银衣人鼻子里嗯了一声,目光从罗黑虎等幸余的几名阴阳宗弟子掠过,又扫过躺在地上的几具阴阳宗弟子尸身,便森森的落在青袍汉子一干人身上,冷然喝道:「阴阳宗岂容人折辱,你这等小辈敢讲如此大话,我便看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

」说着,双手屈指蓦然弹出。

站在前头的几名修行者惨叫一声,身子倒飞而起,胸口出现碗口大的透明洞口,仿若是被无形的飞剑轰击过一般。

青袍汉子大骇,急急放出飞叉在身前一挡,锵锵的几下声响,飞叉连连倒退,叉上铁屑纷飞,光芒晦暗,似是随时会损毁。

「萧兄如此欺负小辈,实在是有损我辈的脸面!」这时,一个隐含愠怒声音从空中飘飘渺渺的传来。

银衣人冷哼了一声,便就此住了手,负手而立。

众人抬头,只见蓝天白云间,一名长须道人翩然若仙,衣袂飘飘的虚空行走,他不过是随意跨了几步,已是落在谷地中。

「拜见孙道长。

」青袍汉子和一干修行者纷纷叩拜在地。

长须道人挥挥手,示意众人平身,他精光闪烁的双眸盯着银衣人,缓缓说道:「萧兄的无形剑道,果然是人界一等一的杀戮手段,我寻龙观和千相门在海船上以整待暇,却是被萧兄连杀一十三名高手,硬生生的夺走火龙真阳珠,当真是了得。

」银衣人又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阴阳宗的几人这才留意到,他的银衣上有数处焦黑痕迹,脸色甚是苍白,鼻端下隐隐有血迹,似是经过一番苦战伤势不轻的模样,几人心中不由一沉。

长须道人又自说道:「灭人宗派,夺人宝物,阴阳宗此番行事,实在是令人齿冷,贫道也只好拉下这张老脸,前来找萧兄讨还宝物,千相门的谢老估计也是这个意思。

」长须道人的话语未完,就听得裂谷前段传来一阵呵呵笑声,笑声甚是低沉,然而即便是隔得甚远,却是清晰无比的传入到谷中诸人的耳中,一声一声的撩动耳鼓。

随着笑声,一个披着山字寿纹氅衣的肥胖老者,从拐弯处一步一颤的转了出来。

「拜见谢老。

」青袍汉子和一干修行者又是纷纷叩拜在地。

肥胖老者也不会理他们,慢吞吞的走到长须道人身旁,眯着一对小眼睛看着银衣人,嘿嘿笑了数声,说道:「萧小哥这趟威风了,老朽的四个弟子,就给萧小哥杀了一半,老朽再不来,就没有活着的弟子罗。

」银衣人看着面前的两人,脸色冰寒,说道:「你们待如何?」肥胖老者又笑了数声,说道:「凡事都有规矩,虽然你们阴阳宗不喜欢遵守,我千相门还是很看重规矩的。

萧小哥若是不想我千相门和寻龙观,跟阴阳宗互相攻伐,不死不休,就交出火龙真阳珠,再受老夫一击,事情就此了结,以后不再提。

」银衣人冷冷的看着长须道人,沉声说道:「这也是你们寻龙观的意思?」长须道人颌首,说道:「修行门派之间攻伐,实在有伤天和,若是能如此解决,便最好不过了,萧兄认可否?」银衣人沉默了一会,探手从怀里取出一只锦盒,抛了过去,淡淡的说道:「此事确是我阴阳宗不对在先,如此揭过也好,就这样定吧。

」长须道人接过锦盒,打开看了一下,点点头就收了起来。

在锦盒打开之际,谷中的众人似乎都听到一声来自冥冥中的厉嚎,一道红光从盒中散发而出,照映得长须道人如同置身烈火,裂谷中瞬间变得酷热无比,玄奘等人身上一时都冒出大量的汗水,直至长须道人合上锦盒,一切方恢复正常。

待长须道人收好锦盒后,肥胖老者细声细气的说道:「接下来,就轮到老朽的一击了,萧小哥可准备好了?」银衣人冷眼看了他半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头对罗几名阴阳宗弟子说道:「你们聚在我身后,我会全力护住你们。

」罗黑虎等人应了一声,便聚拢在银衣人身后,玄奘也被符红瑶拉了过去,混在几名阴阳宗弟子当中。

待得阴阳门的诸人依次站好后,银衣人才对肥胖老者冷冷说道:「出手吧。

」肥胖老者小眼中寒光一闪,张开嘴巴,一片绿莹莹的叶子从他口里飞了出来,那叶子浮在空中,见风就长,瞬息间就变成一把三尺长短的芭蕉扇。

肥胖老者双手持着扇柄,呵呵的笑道:「前些日子,我向一至交好友借得这柄扇子,听说乃是仙家宝贝,妙用无穷,今日刚好带在身上,萧小哥且受一扇罢。

」说着缓缓举起芭蕉扇。

那扇子稍一举动,大气便荡然一震。

无数的云水之气向扇面汇聚,随着扇子渐渐举高,汇聚而来的水气形成数十道白色的小气旋,拼命往扇子里钻,气势甚是惊人。

早在肥胖老者握持住芭蕉扇时,长须道人就喝令青袍汉子等修行者撤离出裂谷。

银衣人的一头白发笔直向后飘起,他伸手往身前一指,听得一阵利器破空的颤鸣,一面由无数剑刃组成的透明盾牌,若有若无浮现在他身前。

银衣人召唤出透明盾牌后,脸色发白,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急拍身上的数个部位,一道土黄色的光芒从他身上亮起,照在他和身后的几名阴阳宗门弟子身上,形成一个个相连的厚实光罩。

他身后的几人当中,玄奘一身月白僧衣,身上乾乾净净的,没有任何的光芒。

符红瑶惊叫了一声,急急叫道:「师伯,臭和尚他……」银衣人心念一动,知道自己出了差错。

他释放的乃是阴阳门中最高等级的护罩,名曰「心相连」,这种护罩防护力惊人,施放便捷,只需激发事先绘画在身上的符咒即可,在斗法时极是得力。

心相连护罩一旦激发,便可自动感应在场的阴阳宗门人,在各人身上生成一个强力的护罩,这些护罩相互依存,只要其中一人的法力能维系下去,那麽所有的护罩都不会破裂。

只是这种护罩的符咒绘制甚是艰难,阴阳宗中只得区区数人能得以装备。

然而心相连护罩有一个特性,就是只能感应修炼了阴阳宗心法的门人。

玄奘不懂阴阳宗心法,这护罩自然是没有罩上他。

不过银衣人此时也来不及补救,因为肥胖老者已是将芭蕉扇举高到了顶点。

谷地的上空茫茫一片,无数的白色小气旋融合汇聚一道漏斗状的巨大气旋,呼隆隆的从芭蕉扇的扇面直通到天上,声势极其猛恶。

肥胖老者嘿的一声,脸色涨得通红,小眼睛中精光四射,他鼓荡起全身法力,擎着芭蕉扇,猛的向下一扇。

芭蕉扇从顶点扇落的瞬间,那漏斗状的巨大气旋被完全吸入扇面,然后随着芭蕉扇的落下,狂猛的气旋从扇面喷涌而出。

无数剑刃组成的透明盾牌瞬间破碎。

裂谷中地面摇撼,昏暗无光,滚滚狂风肆虐迅猛,淹没了银衣人及他身后的阴阳宗门人,数个土黄色的护罩明明灭灭,似乎随时会碎裂。

狂风未起之际,玄奘就感觉到了不妙。

只是谷地中陡变的形势,根本容不得他选择,也无可反抗和逃避。

在芭蕉扇落之前,玄奘运足了力气,在坚硬的地上踩踏出两个盈尺的深洞,将双足深陷其中,他俯伏着身子,尽力减少躯体的受风面,十趾牢牢的抓住地面。

罗黑虎顶着一个深黄色的护罩挡在他身前,符红瑶和另一名阴阳宗弟子,一左一右紧紧的扶挟住他,然而芭蕉扇一落,他们一切的努力都土崩瓦消了。

那是一种无可抗拒的天地间的大力。

在狂啸的烈风当中,玄奘只觉得身子一轻,便手舞足蹈的被吹卷而起,瞬息就化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边。

19钓海(上)四周尽是一片白茫茫,玄奘只觉得天地旋转个不休。

他的身子被狂暴的气流卷裹着,在空虚无所依的不停的翻滚浮沉。

不时有断枝乱石土块等杂物,被风流卷入,带着尖啸声从他身边急掠而过,所幸的是不曾击打在他身上,否则不是皮破肉绽,就是筋摧骨折。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玄奘的身心皆浑噩不清时,风势减弱了下来。

玄奘强打起精神,忍着不停翻滚带来恶心的晕眩,勉力睁目看去,见身周那黑沉沉的暴风似乎变得稀薄了些,有些许的亮光从外头隐隐透进来。

又过了一会,暴风那黑沉沉的颜色渐渐消去,变成了白茫茫一片,他的身躯也不再翻滚了,而是宛若置身湍流一般,被那强烈的风势吹得飘浮不定。

玄奘心中一凛,这是风势将息的迹象。

他被狂风一路裹挟,如今不知被吹飞到何方天空上,若是风势缓下来,承托不住他的躯体,势必是摔将下去,变成一块肉饼。

玄奘定了定神,在烈风中挣动身体,一点点的将身上的僧衣除下,小心万分的把僧衣双袖分别紧绑在两条大腿上,然后蜷缩着身子,将余下的僧衣密密抱在怀中。

他艰难的做完这一切,不久后,风势就弱了下来。

风流渐渐承托不住他的身体,开始沉甸甸的堕落。

玄奘暗暗一咬牙,身子展开,双手紧紧握持着僧衣下摆的两端,向上便是一扬,那僧衣就兜风鼓起,宛如一把月白的大伞。

他的身子陡然一震,僧衣形成的大伞,带着仰面朝天的他在空中飘飘荡荡,虽不能阻止下跌之势,却也减缓了许多。

玄奘长长的舒了口气,这才有暇扭头向下望去。

入目尽是一片湛蓝的水色,无边无际,原来他被狂风吹飞了不知几百千里,如今是身处大海的上空。

他四下张望,完全找不到任何陆地的影踪,不由得心中叫苦。

这般落入茫茫大海中,虽不至于摔成一块肉饼,然而他身上无水无食的,只怕也是多挣扎几天,便在海上活活困死了。

便在此时,听得头顶撕拉一声,却是那僧衣吃不住鼓荡的风力,裂了一个口子,那口子被风力所激,瞬息就将僧衣裂成两截布片。

玄奘惊呼一声,身子如秤砣般直堕而下。

海面上浪花溅起,他四脚朝天的猛撞在水面,身子抽搐了一下,背脊疼痛欲裂,而后冰冷稠厚的海水就将他吞没了。

亏得他此前已降落到距海面十余丈的高度,这一下撞击虽然猛烈,却只是内腑受到震荡,并不致命,也没有昏迷过去。

玄奘很快浮出水面,张嘴喷出一口混杂着鲜血的咸涩海水。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划动手脚,在海水中稳住了身子。

他是江流漂来的弃婴,自幼便在江河边长大,一身水性相当不俗,不消说是此时风平浪静的海面,就算在风大浪急的风暴中,一时半会也断不至淹死。

玄奘强忍着胸腹间那烦闷翻涌的气血,在水中缓缓游动了片刻,仔细看过四周的境况,便翻身脱下贴身亵裤,扎紧两条裤腿,吹胀了气,做成一个小小的浮囊。

这般粗陋的浮囊虽然不消多久就会漏气扁瘪,然而在这茫茫的海面,依靠着它,至少可以得到片刻的歇息。

玄奘将浮囊放在颈后,仰面浮在海水中,手脚轻轻划动,保持着身子不下沉,这是最节省力气的浮水法子。

他落水时,内腑震动甚烈,此时头脑昏昏沉沉的,能省一点力气总是好的。

玄奘浮了良久,忽觉得身周的水流泛起了一丝波动,似是有甚幺物事经过,他心中一动,扭头看去,便见一条尺许长的青色海鱼在身旁游动,他心中一喜,反手一拳就将那海鱼打得浮了上来。

他下意识的捞过那海鱼,却是怔住了。

汝不可行淫。

若为口腹之欲,行杀生之举,有违佛门根本………一时间,一条条佛门戒律从他脑海里流转而过。

当日失却元阳之身,或曰迫于无奈,情有可原,然而眼下,自己分明是因为饥渴难耐,而出手击杀这海鱼。

只不过,佛门虽慈悲,束手待毙却非证佛之道,这其中有许多想不明白的碍难……玄奘沉思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活下去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他此时身上光溜溜的,割肉小刀等随身物件已遗落了。

他也顾忌不得许多,徒手将那海鱼扯开,撕下一片洁白的鱼肉,放进嘴里,这生鱼肉入口甚是腥涩,然而咀嚼几下后,便生出一股鲜甜的味道,倒不甚难咽。

小半条鱼吃下去后,玄奘的精神旺盛了一些。

他又仰头察看了一遍周围的海面,四下尽是水茫茫一片,没有船只没有陆地,就只好继续仰浮在海水之上。

便是如此,玄奘靠着小小的浮囊,在海上漂流了数天。

这一天,玄奘昏昏沉沉的从瞌睡中醒来,觉得脑袋比平素沉重了许多,映入眼帘的依然是无尽的蓝色水波,他默默翻身,一面划着水,一面将那已经扁瘪了大半的小浮囊,重新吹气鼓胀。

忙活完后,他方用手背贴了一下额头,火烫无比,却是生病了。

他从空中堕落到海上,内腑本已是受了震荡,再加上这些天不停的划水漂流,只有累极了才瞌睡上那幺一会,体力消耗甚大,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了。

蔚蓝色的天空上,一只灰白色的飞鸟一掠而过,玄奘精神猛的一振。

他没有任何海上的经历,然而他在书籍中却是看到关于海上的记载。

飞鸟在空中飞翔是不能持久的,必须有驻地让其歇足,否则会活生生累死,海上若是有飞鸟出现,那就是说,附近必有陆地或岛屿的存在。

玄奘勉力举头,极目四顾,入目的还是无边海水,哪有一丝陆地的影子。

玄奘张望了一会,疲惫的仰靠在浮囊上,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只飞鸟。

飞鸟在空中盘旋了一阵,长唳一声,双翅一敛,竟是扑棱棱的落在他的胸膛上,尖利的趾爪抓得他的皮肉一阵生疼。

飞鸟在他胸膛上踱了几下,停了下来,侧着脑袋,用乌溜溜的小眼睛看着他。

玄奘与飞鸟对看了片刻,叹息一声说道:「原来你也找不到陆地,想借我的身体来作驻地,歇足一番是吗?」他喃喃的说着,脑中一阵昏沉袭来,就此人事不知了。

玄奘再度醒来时,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东西。

他吃力的辨认了一会,才看清这是一片挂在床头的布幔,只是颇为残旧,怕是时日不浅了,这时有一个女子声音在他旁边咋呼呼的喊说着,不过他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我被人救起来了,玄奘这样想着,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玄奘在床上睡了三天,才慢慢恢复过来。

他如今身处的,是一个名为孙铁柱的渔民的家中。

孙铁柱是孙家棚的一名村民,孙家棚是一个小渔村。

这个叫孙家棚的渔村坐落在一个方圆百十里的海中孤岛上,这孤岛名为龟流岛,离大唐疆域几近千里。

孙家棚渔村约莫有百来口人,三四十余户人家,以捕鱼兼耕作为生。

孙铁柱前些天出海捕鱼时,发现昏迷在浅海区域的玄奘,便将他救起,带回家中照料。

孙家棚村民的语调甚是怪异,翘舌尖声,宛如鸟鸣,玄奘听不明白,他们也听不明白玄奘的话,唯一勉强能与玄奘沟通的,是孙家棚的村长老孙头,老孙头能磕磕巴巴说上几句走调的大唐正音。

从海里捞起了一个唐国和尚,这对于素来平静的孙家棚可是一件大事,老孙头每日都来探视玄奘,以上便是从他口中得来的消息。

这日早上,玄奘觉得精神稍稍旺健,便起了床,穿上一件不甚合身的灰褐色粗布短衫,走出了房间。

他的僧衣已在暴风中损毁了,如今所穿的,估计是那孙铁柱的替换衣裳。

走出到堂屋,见一个黑瘦的女子在操持一些家务,正是孙铁柱的浑家,屋里不见孙铁柱的影踪,料想是出门了。

玄奘向孙铁柱的浑家比划了几下,示意要出去走走,那女子叽叽呱呱的说了一通,玄奘也听不明白,就笑了笑,缓步出了门口。

孙家棚建在一个避风的山坡上,孙铁柱的家就在山腰上。

玄奘打量了周围一会,便举步往山上走去,一路对迎面的村民点头合十,微笑致意。

据老孙头说,他在昏睡期间,几乎所有的孙家棚村民都好奇的来探望过他。

不多时,他就登上到山顶,举目四眺。

这龟流岛是南北走向的长条状,正如老孙头所说的一般,东南西三个方向,海岛以外便是茫茫海水,北面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山林之后的远远可见着一座峻奇的山峰,料想那就是海岛另一端的尽头。

玄奘看了一会,又缓缓的顺着原路向下走。

20钓海(中)玄奘看了一会,又缓缓的顺着原路向下走。

他一路行至山脚,在村口不远处,有一片开阔平坦的平地被垦作一些农田,有几人正在田中劳作,其中就有他的救命恩人孙铁柱。

孙铁柱此时赤着古铜色的上身,弓背弯腰的扯着两条绳索,吃力的一步步向迈动,他身后跟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扶着一辆被绳索牵拉着的犁头,慢腾腾的翻着泥土。

孙铁柱好容易拉完一陇田地,就松开挽绳,一屁股坐在田埂上,满头大汗的喘着粗气。

玄奘走了上去,对孙铁柱和那老者比划了几下,在两人愕然的眼神中,拿过那挽绳,示意扶犁的老者跟上。

他在床上睡了数天,身子虽未康复,力气远不及平时,然而比普通人还是大了许多。

他单手拉着挽绳,顺着田陇慢慢向前走动,犁头在他身后翻出一道深深的土沟,时间不大,一块田地就犁好了。

孙铁柱惊讶的合不拢嘴,从田埂上跳了起来,冲田地里的其它人不知嚷说着甚麽,又跑到玄奘面前,拼命的比划着大拇指。

玄奘微微一笑,孙铁柱满脸憨笑的说了一大串话,往嘴里比划几下,就拉着他向村子走去。

玄奘抬头看了看天色,是午饭时间到了。

孙铁柱家的午饭甚是粗陋,一小桶米饭,一碟子蒸鱼干,一碟子咸菜,还有一盆子贝壳煮青菜汤,便是桌上的全部了,这怕还是看在玄奘份上,特意加了菜的。

孙铁柱不知道跟浑家说了甚麽,他那浑家满脸喜色,殷勤的替玄奘盛了一大碗米饭,又递过筷子,玄奘接过便吃,这饭食虽粗陋,他却吃得甚是香甜。

吃过午饭,玄奘歇了一会,缓缓踱去了村长老孙头的家中,老孙头在探望他时,曾跟他说过自家的位置。

老孙头也是方吃过午饭,此时正摇着葵扇靠坐在一张木头椅子上,昏昏欲睡,见玄奘来访,忙叫儿媳搬来一张椅子,奉上一碗凉开水,又将几个叽叽喳喳吵闹不休的孙儿女驱赶出屋外,这才正式与玄奘叙话。

两人闲聊了几句,玄奘问起村中耕作的事情,毕竟用人力犁地可不是甚麽好主意。

老孙头连声叹气,言说村里此前是养有两头健壮的耕牛,村中的各户人家要耕作时,便轮流使用,然而在前些天,两头耕牛都被村中的恶霸抢走了,村民迫于无奈才用人力拉犁种地云云。

玄奘诧异的说道:「哦,这村中竟有恶霸?」他虽与孙家棚的村民接触不多,然而在他卧床期间,几乎见遍了所有的村民,乃是人人憨厚,今日又在村中走动了一圈,所见屋舍井然有序,民风淳朴,颇有上古遗风,哪里有似有半分恶霸的影子?老孙头便苦着脸,说出了孙家棚的一段旧事。

每年的八九月期间,龟流岛一带会刮起东北信风,孙家棚的村民便趁机遣出村中最大的船只,趁着信风驶往唐国的沿海城市,用海味特产换回布料铁器等生活必须品,此举孙家棚称之为年船。

约莫在二十年前,孙家棚的年船,从唐国带回来了一名怀孕的女子。

这女子是在深夜里偷偷跑上船的,说是遭仇家追杀,怎麽也不肯下船,孙家棚村民憨厚,不知如何拒绝,只好将她带回了龟流岛。

这女子来到岛上后,村民见她孤身一人甚是可怜,就为她盖了一间草屋,分了她一些田地,让她在村里生活下来。

过了数月,这女子产下一名男婴,产后不久,女子因身子虚弱染上热病亡故了,一众村民商量过后,由一对没有子裔的年老夫妇收养了这个男婴。

随着这男婴长大,渐渐显现出其不凡之处,他天生一身铜皮铁骨,不惧寻常的摔跌碰撞,且身手敏捷灵活,远胜常人,村民因而戏其称为孙猴儿,大名反倒没人记起了。

随着抚养孙猴儿的年老夫妇先后过世,这孙猴儿便无人管教,日益显露出凶暴难驯的野性,在孙家棚整天价的打架滋事,闹得村中不得安宁。

一干愤怒的青壮便纠集在一起,意欲要教训他一顿,谁料被他一个人打得落花流水,人人带伤,自此这孙猴儿便成村中一霸,无人能管束于他。

孙猴儿十五岁那年,忽然离开了孙家棚,独个儿搬到北边的山上居住。

龟流岛分为南北两端,北端山林茂密,多蛇虫毒物,传说还有妖魔鬼怪出没,孙家棚有祖训,龟流岛北端为禁地,村民世代不得越过北部山林,故此孙猴儿搬到北山后,无人知道他过得如何。

过得几年,并无孙猴儿的音讯传来,孙家棚的村民便以为他被鬼怪所害,再无人提起。

谁料前些天,这孙猴儿又鲜蹦活跳的跑回到村中,蛮横的抢走了两头耕牛,村民打他不过,只得忍声吞气由他去了。

玄奘听完这桩旧事,心头暗自叹息,这孙猴儿明明乃是一名天资横溢的孤儿,却因错长在孤岛,无良师教导,变成了一个横行乡里的村霸,真乃是可惜了。

接下来的几天,玄奘每日都去田地中,帮各户村民犁地,他的力气甚大,几天的时间,他就将村里所有的田地都深犁了一遍,他内腑的伤势,也因为大量的活动,血气旺盛流通,渐渐痊癒了。

数天后的一个清晨,在一众村民担忧的眼神中,玄奘离开了村子。

虽然老孙头等人极力劝阻,玄奘还是执意往龟流岛北端一行,看能否为孙家棚的村民讨回两头耕牛。

按老孙头所说的,那孙猴儿不过是一介横蛮村夫,当不难应付,至于那些鬼怪传说,那孙猴儿尚可在北山上生活数年,他只要行事小心些,应是无碍,毕竟他在信阳县李府有过两次的降妖经历。

进入北部地方后,林木明显茂密了许多。

玄奘一路小心的避开各种蛇虫,一面沿着一些新鲜留下的行走痕迹前行。

中午时分,他在一条小溪边上休息了一回,嚼吃了几个孙铁柱浑家为他准备的饭团子,便又自上路,到了傍晚,他来到了北山的山脚下。

北山的山势其实并不高,不过三十来丈,只是海岛上并无与之相比的物事,因而就显得十分峻奇。

这北山的地貌甚是奇特,一半是突兀光秃的峭壁乱石,另一半却是覆盖着郁葱的林木。

玄奘抬头观望了一回,正寻思如何去寻觅那孙猴儿的踪迹,忽听得海边的方向,隐隐传来数声呼喝。

他心中一动,当下放轻手脚,循声寻去。

转过几堆乱石和一片树丛,玄奘就看到,在一段两三丈高的临海悬崖上,一名黑瘦矮小的汉子双手握持着一杆碗口粗细的铁棒,正自奋力怒吼。

玄奘细细一看,才发觉那根铁棒的顶端,系绑着一根不显眼的绳索,绳索的一端垂落在悬崖的海面下,绳索此时绷得笔直,那汉子持着铁棒正在奋力拉扯。

原来那碗口粗细的铁棒竟是一根钓竿,那汉子正握持着这粗硕无比的钓竿,正在钓取某种不得了的海中生灵。

那汉子与海中生灵僵持了一阵,似是力气不支,渐渐被拖向悬崖边上。

那汉子忽然奋力一扯,猛力将那铁棒插在悬崖边的一个凹洞上,双手握着靠近绳索的铁棒顶端,双脚撑地,身子猛的向后一仰,呼喇一声,绷得紧紧的绳索向上扬起,随着一阵水花响动,一只庞大的物事被硬生生的从水下拽了上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圆弧,重重的砸摔在悬崖之上。

那是一只桌面大小的青灰色巨型螃蟹。

那汉子喘了几口气,目光扫过那巨蟹,神情一阵沮丧,破口骂道:「我插你娘的,怎的又是这等用不上的点心废物,俺老孙好好的一头牛,就这样被糟蹋了。

」玄奘微微一怔,那汉子所说的话语跟孙家棚的村民截然不同,他能听得的懂,虽然腔调略有些怪异,但那绝对是一口大唐正音。

玄奘出神了片刻,方才留意到,那钓索之上,钩着用来当做鱼饵的湿淋淋古怪肉块,赫然是半条连皮带毛的牛腿。

那汉子骂了一会,一手将那口吐白沫的巨蟹掀翻,一脚踏在那洁白的腹甲上,取过一根草绳,将巨蟹的两只大螯和蟹足牢牢绑住,恨恨的说道:「俺老孙的牛来之不易,不将你这腌臜货煮了,吃进肚子,实在是不能泄俺老孙的心头之恨也。

」那汉子又骂过几句,明显再没有心思垂钓了,草草的收拾一下,将那残饵抛落悬崖下的海水中,钓索缠绕在巨大的铁棒子钓竿上,再用铁棒串了那巨蟹,斜挑在肩上,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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