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除妖玄奘并未出大力,然而他一直护持在李员外身边,令李员外觉得心中甚是安稳。
在李员外的心目中,这位金山寺的小高僧,可比那三个呼呼咋咋的野道人牢靠多了。
众人回到大厅,仆役已撤去残席,重新上了酒菜。
尹小花和那真经、真法两位尚未用饭,此时腹中甚是饥饿,当下就毫不客气的踞案大嚼,只是他们持律甚精,只是就着一些素菜豆腐下饭。
玄奘刚进了酒食没多久,便与李员外陪在一旁小酌。
喝了几杯酒,玄奘向李员外问起家宅不靖的事情,在去给法明长老的书信里,只是简略提及家宅不不靖,并未有细说具体情况。
李员外此时自是如实相告,没有半分隐瞒。
在月余前,李府的马厩忽然半夜悲鸣骚动,家丁赶往查看,发现一匹公马不知何故发了狂,将其他五六匹马撕咬致死,马厩一片鲜血淋漓,那匹发狂的公马满嘴鲜血的大嚼着一块撕咬下来的血肉,家丁惊骇之下将那疯马击毙。
事后官府也派人来勘察,却也查不出什麽端倪,便以马匹吃错东西为由结了案。
过得几天,李府的厨房里的一只准备宰杀的老母鸡也发了狂,硬生生挣开捆绑的草绳,将厨娘啄得满脸鲜血,还从手臂上撕下一条血肉吞下,又把赶来的两只看家黑狗啄死了,最后被家丁乱棍敲死了。
经过这两事后,李员外估摸府中可能有不靖之物,便去信法明长老求援。
去信之后,李府又发生了猫狗和雀鸟狂乱嗜血的等几起事件,李员外坐卧不安,夙夜不得眠,然后便有了真经真法道人上门除妖的事情。
如今在三位仙长和禅师的襄助下,李府终于除去了妖孽,还家宅一个安宁,李员外长舒了一口气,如是说。
他说完后,却见玄奘皱起了眉头,尹小花的一张小脸也阴沉的板了起来。
李员外心中一跳,张口结舌的说道:「难道,难道说……」真经和真法两人此时也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停止了胡吃海塞。
尹小花不去理会李员外,一双大眼睛瞪着真经和真法,问道:「喂,你们两个,听了这些事情后,就找上了那株桃树妖?」真经和真法相顾了一眼,真经嗫嗫嚅嚅的说:「我们找遍了整座府邸,只找到这麽一个妖怪,自然就是它作怪了。
」尹小花脸如寒霜,愤怒的举起小拳头,碰碰的一人打了一记爆栗,直接就将两人的头颅打得跌扑在面前的菜盘里,才恨恨的说道:「你们两个蠢材,桃树妖就算开了灵智,也不过是能迷惑人,吸取阳气而已,哪里能造出嗜血的怪物。
气死我了,这事完了,你们两个马上给我滚回门中,抄写一万遍化胡西升经,三年内不准下山。
」玄奘叹了口气,对脸色煞白的李员外说道:「李员外,贵宅恐怕还另有妖孽。
」李员外手中酒杯一个拿不稳,砰的摔碎在地上。
酒宴又停了,玄奘暗暗摇头,这李府的时运怕是有些问题,这短短的半天,酒宴就中断了两次,亏得自己一开始就放开了吃喝,如今倒是酒足肉饱。
在暴怒的尹小花主持下,当日事发时的家丁和厨娘被带到了大厅,详细讲述了当时的情况。
尹小花又带着真经和真法,重新勘查李府,玄奘携同着李员外,带了几名胆大的家丁,跟随在后头。
李府甚大,尹小花带着众人,花了近三个时辰,才将李府彻底勘查了一遍,却是没有任何发现。
她的勘察极尽细致,就连女眷闺房里的马桶也揭开看过了,然而就是没有任何发现,李府中除了那株桃树妖,就别无妖气,也无其他的异常痕迹,一切都很正常。
众人一无所获的回到大厅,尹小花皱着小眉思索了半晌,便要李员外召集府中所有的人,从正房妇人到守门的门子,一个不能遗漏的集合到大厅前的院子里。
李员外此时如惊弓之鸟,当下也不顾得什麽尊卑礼节,让几个管事马上分头去召集人。
李府中的所有人齐集后,尹小花便逐一察看每人的气色,真经和真法跟着她后面,持着照妖镜,一一的照过。
察看完最后一人,仍旧是没有任何发现,李府中人虽然大部分气色不甚好,然而那是这段时间家宅不靖所致,没有一人沾有异样气息。
尹小花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阴沉得似乎要滴水一般,真经和真法战战业业的跟在她屁股后面,唯恐一不小心被这位脾气暴躁的大师姐暴揍一顿。
此时天色已黑,院子里光线晦暗,李府众人这段时间本已担惊受怕,此时在这等压抑的氛围下,便有数名仆婢承受不住,嘤嘤的低泣起来,惊恐哀伤这等情绪蔓延得极快,片刻之间便有大片的女眷痛哭起来。
厅堂前忽然传出一声「呢哞」的大吼,震得李府众人耳鼓发鸣,嗡嗡直响。
众人茫然循声看去,只见一身月白僧衣的玄奘站在厅前的台阶上,略显高瘦的身躯挺直如不动之松,一双莹亮却幽深得不可测的眸子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然后合了起来,一段朗朗的经文便响了起来。
众人只觉那经文如同流水般灌入耳中,虽然字句听得不甚分明,然而那平和的声调,经文中蕴含镇静的本意,渐渐平息了众人心中的惶惑与不安。
玄奘自幼修行,虽远未达到舌灿莲花的境地,然而先用一声狮子吼震慑李府众人的心神,再凭藉经文安抚众人那怯弱的心灵,却也不是什麽难事。
玄奘诵完经文,睁目一扫,见众人情绪已定,便缓缓扬声说道:「今日早前,尹仙子和两位仙长,已施展大神通除去后花园的桃树妖,这时尔等亲眼所见。
如今三位仙长和小僧,皆坐镇在李府,任它是何等妖邪鬼魅,也决计不敢现身。
尔等何须惊惶,且安心回去歇息罢。
」李员外也站了出来,拿出家主的尊严,又强挤出笑容,一一劝慰,众人才渐渐散去。
07蛊惑(上)李府众人散去后,尹小花的小脸涨红,颇是惭愧。
她贵为楼观道三百弟子的大师姐,性子虽是急躁,却非不明事理,只是方才被两位糊涂师弟气得发昏,一时迷了心智,险些在李府酿出了营啸之类的惊变。
她平复过心情,便肃容向李员外和玄奘打了个稽首,赔礼致歉,李员外连道不敢当,玄奘只是微微一笑。
几人又商议了一阵,却是茫无头绪,且今日事情繁乱,各人也甚为疲倦,李员外便吩咐管事为几人安排住处。
李府的楼阁甚多,尹小花被安置在一幢靠近后花园的小楼里,便于就近照看那株桃树妖。
真经和真法则是合住在前院的一幢小楼,负责守护门户。
玄奘是安置在靠近后宅的一幢小楼里。
三幢小楼成品字分布,正好镇守着整座府邸……在一名管事殷勤的引领下,玄奘来到自己的小楼。
小楼很雅致,分上下两层,上层是卧室和书房,下层是会客厅和侍者房等。
一名俏丽婢女垂首侍立在厅中,管事向俏婢吩咐过几句,便告退了。
玄奘有些疲惫,就让俏婢安排洗浴事宜,准备洗完后就寝。
俏婢柔柔的应了一声,拉开会客厅后面的一道布幕,便见一个半人高的硕大木桶,木桶上温热的水汽蒸腾,却是早已准备好一桶浴汤,木桶边上也放着一些澡豆、皂角粉等洁身之物。
俏婢将玄奘引到木桶边,脸泛红晕,低声说道:「奴婢为禅师更衣。
」玄奘微微一怔,即随笑笑说道:「如此也好。
」俏婢晕着脸,轻垂螓首,替玄奘除下僧衣和亵裤,露出了一身白玉柱般的精实筋肉,胯下不文之物软软的垂着,颇有些累赘。
玄奘踩着木阶梯走入桶中,坐了下来,水汤正好浸到颈脖处,温温热热的好不解乏,他便舒开手脚,半浮半沉的浸泡起来。
那俏婢放下布幕,自去将那换下来的衣物拿去洗涤,玄奘浸泡了一会,正全身血脉畅通之际,那俏婢揭开布幕又走了进来,低声说:「奴婢服侍禅师洗浴。
」玄奘也不去看她,缓缓的点了点头。
听得身后一阵除去衣物的窸窣声,不多时,两只软绵绵的小手探入水中搅了搅,接着轻轻放在玄奘的肩膊上,细细的揉捏着,皮肉酥麻麻的,有说不出的舒畅。
揉捏了一会,俏婢低声请玄奘趴靠在身前的木桶沿上,她取了澡豆在玄奘背脊上打出一层泡沫,轻轻的在背上涂抹均匀。
一阵水花响动过后,俏婢迈入木桶中,柔软奥热的身子贴在玄奘后背,两团柔软的丰腴紧紧的抵在他背脊上,稍一接触,那两团丰腴便在四处滑动起来,那种软腻嫩滑的触感,来回往复的滑过肩膊臀脊,舒爽得每个毛孔都张开了。
两团丰腴滑动了一阵,中间便出现了两粒略硬的小东西,蹭擦过背上的肌肤,更是酥麻酸爽得难以形容,玄奘不由叹息了数声。
那俏婢轻轻舔着他的耳垂,低声说道:「禅师,该洗前面了。
」玄奘便转过身去,只见俏婢俏脸涨红,秀发半湿,精赤赤在站在木桶中,胸前一对丰腴的雪白乳儿,两粒暗红的乳珠如同小葡萄般挺立着,雪白平坦的小腹下,一丛黑黝黝的毛儿湿漉漉紧贴着饱满如小馒头的肉阜,底下隐约可见一条暗红色的肉缝儿。
玄奘看了一回,便笑笑仰躺在木桶中。
俏婢晕着脸,跪坐在他身前,又用澡豆在他胸膛上打出一层泡沫,然后俯身贴了上去,轻咬嘴唇,用那丰腴雪白的乳儿,将那泡沫推散到小腹,肋侧等地方。
任由雪乳儿在身上嫩滑滑滑的四处蹭擦,玄奘毫不客气的伸手一探,捉住了俏婢翘起的雪臀,轻轻的揉搓着。
俏婢低低的呻吟一声,抬头水汪汪的看了他一眼。
雪乳儿在玄奘身上滑动了一会,俏婢凑到他耳边,低声的说:「禅师,该洗下面了。
」玄奘点点头,收回在翘臀上肆虐的手,站了起来。
一条约莫七八寸长、紫艳艳、青筋毕露的不文之物,笔直的贴在他结实的小腹上。
俏婢满脸晕红的跪坐着,咬着唇儿,先耐着性子将他双腿用清洗乾净,再细心的用澡豆打出泡沫,轻柔柔的涂抹在那热气腾腾的不文之物上,然后一双纤手悄然向下,拂过那多皱的囊袋,越过两腿之间,探在那粗糙的后窍上,柔柔的打上一层泡沫,轻轻触摸着,细心的将每一道缝隙都揉洗乾净。
玄奘舒爽得不住的倒吸凉气。
清洗完后窍和囊袋,俏婢将一勺子清水淋在那笔挺挺的不文之物上,仰头水汪汪的看了他一眼,张开小嘴,一口含住了那紫艳艳、青筋毕露的物事,吞吐匝弄了起来。
玄奘低着头,看那俏婢涨红小脸趴伏在他胯下,努力匝弄着那根不文之物,拼命吞吐的表情,不由有些出神。
过了良久,玄奘轻抚俏婢湿漉漉的秀发,说道:「如此就够了,停下吧。
」俏婢含糊的应了一声,松开小嘴,吐出那条沾满唾液的不文之物,妖妖娆娆的站了起来,水汪汪的瞟了一眼玄奘,转身俯伏在桶沿上,翘起了雪臀,两个雪白颤巍巍的肉丘之间,一道红艳艳的肉缝儿水光隐隐。
俏婢回过头,羞答答的低声道:「禅师的物事甚大,请多多怜惜小婢。
」玄奘微微一笑,在那软弹弹的雪白翘臀上拍了一记,说道:「起来吧,小僧今日已尽兴,不消再做什麽了。
」俏婢有些愕然,低头看着玄奘那条青筋暴现、不屈不挠的不文之物,带着哭腔说道:「禅师,可是小婢服侍不周?禅师喜欢如何,小婢都可以……」玄奘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温和的说道:「你不必惊慌。
小僧知道,李员外定是要你尽心侍候,你做得很用心,我很满意。
小僧无忌于酒色,乃是历练红尘的手段。
这一身皮囊,可以放纵,却不可沉溺,现在这般就刚刚好了,再继续就失去锤炼本心的意义。
你且替小僧擦干身子罢。
」说罢就闭目长吸了一口气,那雄赳赳的不文之物登时萎软下来,死蛇一般挂在胯下。
回过神来的俏婢,幽怨的取过干巾子,为玄奘拭干了身子,又取来替换的衣物为他换上,玄奘便上楼歇息了。
这一夜李府平静,并无异事发生。
次日清晨,尹小花和玄奘等人用过早饭后,又将李府内内外外的细细勘查一遍,依然未见有异常。
数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将勘查的目标放在李府邻近地域。
又过了数天,尹小花等人几乎将整个信阳县城勘查了一遍,却不曾发现一丝妖邪的踪迹。
几人心中大是疑惑,若不是在之前反复的询问和勘查中,证实李府确是发生过数起嗜血的不靖之事,几人会以为这是一场骗局。
李府这些天都平静无事,一众仆役管事等渐渐安下心来。
李员外心中又喜又忧,每日都设下丰盛的宴席,恭恭敬敬的款待几人。
他喜的是自从玄奘和楼观道的三人来了后,李府就变得安泰无事;忧的是始终都未曾寻觅到妖邪,玄奘和尹小花等人是不可能久居在李府,若是他们走了那妖邪又来侵扰,该如何是好?李员外百般思虑,始终不得要领,便每日不惜重金,采购那贵重的酒肉果子,尽力的款玄奘和尹小花等。
这天深夜,在床上入寐的玄奘忽然睁开双目,一跃而起,也不顾身上只穿着一条亵裤,伸手推开窗户,就从二楼纵身跳出,落在小楼前的空地上,惊疑不定的抬头望着天空。
落地之时,玄奘看到一条窈窕娇小的身影,飘飞在不远的一座小楼的楼顶之上,那是尹小花,她也被惊动了。
夜空朗朗,靛蓝如画布,其上新月如钩,繁星点点。
一道若隐若现的光芒在西北方一闪即逝。
玄奘静静的看着夜空,过了一会,听得一阵踢踏踏的脚步声,真经和真法两人衣袍不整的匆匆奔了过来,看到几近精赤的玄奘,心中不由暗赞一声,这小和尚一身好皮肉,嘴里却急急的问道:「小和尚,你方才看见了什麽?」玄奘心中微动,回头一看,娇小玲珑的尹小花披着一件松垮垮的道袍,无声无息的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玄奘双掌合十,斜斜的退开了几步,却也不答话。
尹小花抿嘴一笑,举手撩了撩额前散落的几丝秀发,配合她那松散的衣着,一股说不出的媚意扑面而来,真经和真法眼神闪烁了几下,转头不敢细看。
尹小花一双大眼睛亮晶晶打量着玄奘,轻笑道:「小和尚莫要担心,我们楼观道乃是名门正派,不会做那下三滥的勾当。
如今我等同处李府,自当同舟共济,共商诛邪。
我们见小和尚你出来甚早,就过来问问,方才究竟发生了合事?」此时,伺守在小楼下层的俏婢被他们的说话声惊醒,推门探头看了几眼,又缩了回去,片刻就捧着一件月白色的僧衣奔了出来。
玄奘接过僧衣,也不避忌的当着几人的面,在俏婢的侍候下,落落大方的穿戴好。
玄奘打发俏婢返回小楼,过了半晌,才缓缓的说道:「小僧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方才睡梦中惊觉得大气震动,心有所警,便赶出来查看。
方才夜空中一道光芒,好生惊人,不知是何物发出?」楼观道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尹小花展颜笑道:「我观小禅师身无法力,又是出身寻常世俗寺庙,原以为是一介沽名钓誉的酒肉和尚,不想小禅师灵觉敏锐至斯,倒是小花一直失礼了。
」说着屈身稽首,郑重施了一礼。
玄奘合十还礼,淡淡一笑说道:「小僧出身的金山寺,精修佛理,不涉术法,故小僧也不通降伏妖邪之道。
李檀越去信本寺长老求助,善信之请不能不来。
小僧此番前来李府,所恃的乃是一颗佛心,及一身粗笨力气。
不料李檀越福缘深厚,竟得三位仙长襄助,实是李府上下与小僧之大幸。
」说罢,四人相视一笑。
世间自有佛道,便是水火不相容,佛兴则道衰,反之亦然。
佛门子弟与道教门徒碰面,不恶言相向便算是好相易的了,因而这数天以来,皆是尹小花等三人在主持商量行事,玄奘只在一旁默默观看,此时方是双方的首次交流。
尹小花看着玄奘,悠悠的说:「适才的动静,与我们要追寻的妖邪无关,应是两位大修行者在天上比斗。
你所说的大气震动,乃是法力碰撞的波动,至于那最后的光芒,乃是剑光,估计是其中一人是剑仙之流。
」她看着玄奘目光沉静,并不畏避自己的眼神,抿嘴又是一笑,说道:「那道剑光似乎落在西郊的一座山上,我们明日便去瞧瞧,见识一下那等大修行者的手段。
」真经和真法应了一声,玄奘也点头同意,剑仙之流他只在书籍中看过记载,心中当真是好奇的很。
四人又闲聊了几句,便各自歇息去了。
08蛊惑(下)次日清晨,四人问李员外借了马匹,向那县城西郊奔驰而去。
四人一路上向乡民询问昨夜的响动,不到午时,他们便寻到了西郊一座无名小山。
这小山约莫十数丈高,土石混杂,树木稀疏,山顶上有一块巨大青石,约莫有房子大小,大青石居中断开,断面平滑若镜。
据山脚下的乡民说,昨天夜半,这青石不知何故断裂成两截,碎石隆隆的滚落山下,亏得是夜半,没有伤着人云云。
尹小花走到大青石前,低头看了半响,小脸便一垮,怏怏的说道:「不是剑仙,只是剑侠之流的手段,我们白忙活了半天。
」玄奘和真经、真法也在大青石前察看,闻言不由一愕,那真法性急,张嘴就说道:「这偌大的一块青石,一剑就劈成两半,修为就很了不得了,若只是凭一道剑光,就斩开青石,修为就更惊人了。
大师姐何以看出这只是剑侠的手段?」尹小花大眼睛一瞟三人,伸出一根纤指,辗了辗那光滑的断面,一些石粉簌簌而下。
她看着面露疑惑的三人,淡淡的说道:「这青石虽是被剑光斩断,然剑意不够精纯,泄漏的气劲将断面的石层震酥了。
剑仙手段,割裂虚空,收发由心,哪里会有什麽泄露。
都回去吧,这种剑侠手段,实在没有甚麽看头。
」玄奘等三人见尹小花兴致缺缺,便草草的查看了周围,没有找到其他的痕迹,便下山纵马返回李府。
玄奘将此事想了一番,大致推断出昨夜所发生的事情。
昨夜应是有两位大能在信阳县城上空比斗,斗经城西小山时,其中一人发出一道剑光,却是被对手闪避,剑光落下,斩断了小山上的大青石。
此后,两位大能又御空而去,至于是继续比斗,还是各自离去,那就非他所能推测了。
四人回到李府,就见一名管事脸色惶急,如陀螺般在大门前转来转去。
管事见到四人,急慌慌的跪扑在他们身前,泣声说道:「禅师、尹仙子、两位仙长,府中又出事了。
」四人对视了一眼,不惊反喜。
他们这些天苦查无果,正自烦恼得很,之前那些嗜血狂乱的马匹、鸡、狗猫等尸首,已被焚烧乾净,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可供勘查。
如今李府又再出事,不管后果如何,至少眼下是迹象可寻了。
这回出事的是李府一名家丁,过午时分无端端发了狂,撕咬抓伤了好几名同侪,后来就被一直戒备的其他家丁及时制服,如今绑缚在柴房中。
李员外亲自领了玄奘和尹小花等人去柴房,那家丁被绑成四马攒蹄状,眼睛赤红,脸容扭曲,龇着森森的牙齿,喉咙中发出糊糊的咆哮,紧缚的身体在地上一扭一扭的,如同蠕虫一般挣动着。
那家丁见有人行近来,仰头向着众人,嘴巴不住咬合,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牙齿相击发出令人骨酸的格格声,涎水不住的滴落在地上。
尹小花皱起小眉头,从腰间小囊取出一张黄色的符咒,虚虚的划了几下,叱喝道:「定身。
」也不见她如何动作,那符咒就啪一声,飞贴在那家丁的胸口。
那家丁当即僵直不动,喉咙里尤自发出不类人的低吼,身上筋肉在抽搐个不停,仿若是自有生命一般,甚是怪异可怖。
尹小花扭头道:「你们两个,去搜查这家伙。
」真经和真法应了一声,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转眼就将那家丁从头到脚搜查了一遍,并用照妖镜照了一遍。
「气息不大正常,身体没有异常,没有妖气也没有鬼气,真是古怪了。
」真经和真法检查到最后,动作迟疑了起来,面面相窥。
尹小花瞪了他们一眼,夹手抢过照妖镜,对着那家丁的彻底映照了一遍。
看着眼睛仿若滴血一般,随时会择人而噬的家丁,尹小花迷惘不解的喃喃说道:「的确是没有任何异常,这是怎麽回事?」尹小花苦苦思索了一阵,皱眉说道:「你们两个,把这家伙的衣服脱下来再检查一遍。
」真经和真法又应了一声,便动手去扒那家丁的衣衫。
玄奘拦住了两人,沉吟道:「小僧有个揣测,可否容小僧一试。
」真经和真法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目有异色的尹小花,见她没有示意,便不情不愿的退开到一旁。
玄奘蹲下身子,静静的看了那家丁一会,伸手从旁边的一根木柴上撕下一条尖锐的木刺,轻轻刺在那家丁的印堂上,木刺入肉近寸,却诡异的没有任何鲜血流出。
他掀起家丁的眼盖,仔细看了一回,又除去家丁的鞋袜,分别在手心和脚心用木刺深深的刺了一下,依旧是没有鲜血流出。
玄奘将那木刺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站起身对尹小花说:「是蛊虫所致,并非妖物和鬼物。
」尹小花眨了眨大眼睛,有些迟疑的说:「蛊虫?你是说夷人养的那些?」玄奘点点头,指着那家丁沉声道:「这人其实已经死了,如今操控他身体的,乃是吃掉了他脑子的蛊虫,他之所以变得狂暴嗜血,不过是虫子的本性在作怪。
」李员外和柴房里的几名管事、仆役闻言,不由脸色大变,纷纷倒退到柴房之外。
尹小花和真经、真法对望了几眼,那真经跳了出来,抽出青铜剑喝道:「小和尚,道爷不相信你说的鬼话,你说这人的脑子被虫子吃掉了,道爷这就劈开他的脑袋,看到底有没有虫子。
」玄奘诵了一声佛号,合十叹息道:「如此也好,只是那蛊虫甚是恶毒,几位看过后,切记要用火焰烧成灰烬。
这柴房若是能一并彻底烧掉,就最稳妥不过了。
」他说罢就转身出了柴房,又对脸色煞白的李员外说道:「李员外,你府上被咬伤的那几人,且领我去看看。
」李员外连连点头,抖索索的对一名管事吩咐道:「你留在这里看着,若是发现禅师所说的虫子,不必顾惜,马上将这柴房点火烧了。
」李府那几名被撕咬抓伤的家丁,倒是没有什麽大碍,只是寻常的皮肉之伤,并未发现有蛊虫潜藏的痕迹。
玄奘检查过后,走出家丁居住的小屋,就看到柴房的位置冒起一股浓烟,陪伴在玄奘身旁的李员外脸色又是一白。
玄奘在李员外的陪同下,去到大厅,尹小花和真经真法已是在等候,三人目中皆有异光。
真法性急的开口问道:「小和尚,你是如何看出那人脑子里有虫子的?」玄奘微一叹息,说道:「蛊虫一事,古就有之,古籍中亦多有记录。
小僧曾看过相关的记载,姑且一试罢了。
」他说完也不管尹小花三人在大眼瞪小眼,就让李员外找来一名伶俐的管事。
玄奘对那管事说:「你马上去东市找一间名为文昌阁的字画店,店里有一幅名为苗女的美人图,你将那画买下来,并向掌柜打听寄卖的画者住处,探得消息后便回报,要小心隐秘些,切不可私自去窥探那画者的住处。
」管事听完后就急急离去,小半个时辰后,就抱着一幅画卷回来了。
玄奘接过画卷,在桌上摊开了,在那一尺宽,两尺长的画卷上,精工绘画了一个头戴银饰的苗女,画工不算上佳,只胜在写实细致,苗女身后的一些小物件都描绘得甚为精细。
玄奘看了半晌,方缓缓说道:「这画者便是我们要找的人。
」厅内的诸人皆露出惘然不解的神色,玄奘也不卖关子,便将事情一一道来。
数天前,玄奘勘查东市时,在字画店看到这苗女图时就留了心,非是久居苗疆之人,难以描绘出这画卷的诸般细节,他当时便想,待日后有闲暇定要去拜访这画者,听闻一番苗疆的风土人情。
玄奘向店东打听了画者的情况,得知画者乃是一中年士子,籍贯乃是本地人士,然十多岁就外出游历,直至月余前才孑然一身返回信阳县,他似是钱财颇不趁手,在店里寄卖了好几幅画。
蛊虫乃是苗疆盛行之物,他处少见。
李府这段时间家宅的不靖,乃是蛊虫作怪,再联系那士子出现在信阳县的时间,一切便昭然若揭了。
真法一拍桌子,喝道:「既知那放蛊妖人的所在,我等这就去将它诛灭。
」尹小花瞪了他一眼,转头对玄奘说道:「小和尚,你有什麽说法?」玄奘微微一笑,说道:「小僧觉得,此事还需作些安排。
咱们午饭还不曾吃,小僧甚是饥饿,不若先吃过午饭,养足了精神,咱们再行出发去诛灭妖人。
」李员外连忙称是,赶紧让人去安排酒席。
09妖鬼(上)信阳县城西门外约莫两三里处,有一片小树林,小树林前有一处房舍。
这房舍用一圈白色院墙围出一个宽大的院子,院子里盖着几间茅草为顶的屋子,屋子边上栽了几棵桂树。
房舍附近没有其他人家,颇为僻静。
李府管事将玄奘等人带至附近,遥指着那房舍,说那就是画者的居所。
玄奘和尹小花等人略作商量,便一同走至院子前,未等众人敲门,就听得伊丫一声,园子的木门自行打开,一个脸色蜡黄、头发斑白的中年文士缓步走了出来,拱手说道:「诸位莅临寒舍,可是来购画的?」玄奘上前一步,合十微笑说道:「听闻先生擅画苗女,小僧等人特来求一副苗女图。
」中年文士面色微微一变,目光扫过诸人,在那畏缩的站在不远处的李府管事身上停留了片刻,即随冷冷说道:「远来皆是客,诸位不妨进来饮一杯清茶。
」说着衣袖一拂,转身走入院子里。
几人对望了几眼,尹小花微微颔首,真经和真法道人就率先走进去,尹小花和玄奘也随后走了进去。
院子里洁净得有些异乎寻常,地上片尘不染,一片落叶都见不着,寻常家庭常见的蚊蚋蝼蚁等小活物,这里却是全无影踪。
靠近草屋的树荫下,摆着一张木头方桌,中年文士端坐在方桌后,从蓝布盖着的小竹框里取出几只杯子,手持一个粗白瓷壶子,缓缓往几只杯子里注入茶汤。
真经和真法一左一右的站在桌子两侧,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中年文士斟毕茶水,见四人丝毫没有坐下喝茶的意思,便自个拿起一只杯子,浅浅的呷了一口,叹道:「张某一向行事谨慎,不曾想到会因一幅画作露了踪迹。
可恨张某身无长技,只得用字画换取钱财,生计之累也,奈何,奈何!「玄奘淡淡说道:「如此说来,先生是承认放蛊害人了?」中年文士冷哼了一声,阴沉着脸色说道:「张某行事,敢作敢当,没错,李府的事便是张某做的。
不过,四位难道就不想听一下,张某这样做的缘由?」他话音未落,就听得尹小花清冷的说道:「没甚麽可听的,放蛊侵害寻常人家,人人得而诛之。
真经、真法,动手。
」她这些天东奔西跑的费力勘察,都是徒劳无功,总感觉是被罪魁祸首玩弄在股掌之上。
今日若不是得玄奘博闻强记,还真是找不着这妖人,她的小肚子里早就憋满了火气。
真经、真法应了一声,各自抽出青铜剑向中年文士刺去。
真经一剑平胸刺出,又快又狠,正正的刺在中年文士的胸膛上,发出一下非金非木的声响,衣衫破碎,剑尖被反弹了回去,中年文士端坐不动,恍若无事。
真法的剑势下撩,取的是中年文士的软肋,他一剑刺至半途,中年文士忽然伸出一只瘦削蜡黄的手掌,食中两指在青铜剑上一撞,锵的一声,真法只觉得手中一下大震,青铜剑竟是被荡了开去,那两只手指却是安然无恙。
真经和真法跳了开去,有些骇然的看着对手。
中年文士脸颊上闪过一抹病态的潮红,他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缓缓的说道:「二十年前,我张家乃是信阳县的殷实人家,然而被李福那厮巧取豪夺,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张某被逼流落苗疆二十余年,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学得一身惊人的蛊虫异术。
张某如今回来报仇雪恨,乃是应了天意。
你们几个小小的僧道,莫不是要阻挠天意?」他说着伸手一扯,撕拉一声,将那破碎的衣衫从身上撕了下来,露出瘦骨嶙峋的身体。
他那宛若皮包骨的胸口中,透出着红光,仿佛半透明一般,隐隐可见有一条粗大的赤色虫子盘旋在其中。
他身体的其他部位,皮肤不时鼓胀起一个个小包,似是有无数的小虫在里头翻滚游动。
中年文士轻抚着那怪异的胸口,脸上露出一丝傲色,尖声说道:「这二十年来,张某每日刺出心头热血,来豢养本命蛊虫,如今这本命蛊虫已跟我的躯体合为一体,成就妖鬼之躯,刀剑不伤,水火不侵。
张某劝你们不可自误,速速退走,张某此番只找李府中人寻仇,与他人无由。
」真法气得哇哇大叫,喝道:「你这妖人甚是目中无人,楼观道弟子在此,岂能容你嚣张。
」说着一抛青铜剑,双手搓动,大吼一声:「先天真火,楼观道诛邪。
」一团火球从他双掌中烈烈生起,直射向中年文士。
与此同时,真经青铜剑一展,两道黄色符咒也疾飞了过去。
中年文士冷哼一声,伸手一捉,竟是硬生生的握住那轰烈的火球,用力一捏,一声闷响过处,那火球化作点点火星四散。
两道符咒无声无息的飞贴在中年文士赤裸的上身,却是没有生出任何效果,中年文士随手一抹,就将那两道符咒搓巴成一团废纸,扔在地上。
真经和真法见自己拿手的术法攻击无效,大骇之下又后退了数步。
此时听得一声娇叱,一件巨大的物事翻滚着,挟着破空声砸向中年文士,却是尹小花飞起一脚,将那方木桌踢得飞撞过去。
中年文士举手一拍,那木桌就碎成无数破木片,木屑四溅中,一支火红的小箭电蓦然飞出,疾射向他的左目。
中年文士惊了一下,在电光石火间回掌掩在眼前,火红的小箭射在他的手背上,发出一下异样的颤响,手背却是丝毫无损。
小箭被那手背弹飞,悬停在半空,腾地发出闪亮的光芒,化做一道雷电疾然喷吐而出,库拉一声,轰击在中年文士头脸之上。
中年文士惨叫一声,踉跄倒退,彭是撞在身后草墙上。
尹小花挽弓而立,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透着淩厉的锐气。
中年文士半跪在地上,头脸漆黑,被雷电烧毁大半的头发根根倒竖,模样虽然狼狈,却是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中年文士咳嗽了数声,慢慢站直身形,狠狠的看着尹小花,嘶声喊道:「好,既然你们自己找死,就怨不得张某了。
」说着双手一张,向尹小花猛扑了过去。
尹小花张弓又是一射,中年文士急急偏头,一支小箭嗖的掠过他的脸颊╰寻Δ回?地╰址|百ζ喥★弟☆—◎板2zhu╰综∵合?社?区▲,消失在他身后的虚空中。
尹小花见小箭射失,便伸出纤手在腰间一抹,一张青色的符咒就飞了出来,悬浮在她身前,娇喝道:「挡。
」猛扑过来的中年文士一头撞在那张符咒上,发出一声轰然闷响,仿佛撞上了一道无形无质的巨墙,中年文士又惨呼一声,身体倒飞而起,重重落在地上。
那张青色的符咒,也随着这一撞,无声无息的化为飞灰。
中年文士爬了起来,抹去口鼻中渗出的鲜血,怨毒说道:「果然是好手段,不过,又能奈我何!」说着,身形又是一窜而出,却是扑向一旁的真法。
尹小花又张弓射出一支小箭,挡住他的去势,同时娇喝道:「我来拦住妖人,你们两个,尽量用大威力的术法攻击,不得偷懒。
」中年文士闻言闷哼了一声,转身向另一边的真经扑了过去,却再被尹小花飞出的一张青色符咒挡住了去路,一时郁闷得怒吼连连。
玄奘见他们打得甚是热闹,淡淡一笑,就转身出了院子。
数名李府仆役在院子外头打望着,玄奘招了招手,那数名仆役就奋力推着一辆平板木车,呼隆隆的靠了过来,停在院子边上。
平板木车上垫着厚厚的草毡,上面放置着一个被麻布遮盖的庞然巨物。
玄奘伸手扯下麻布,现出一口黄灿灿的铜钟,圆身宽口,约莫大半人高,四臂合抱粗细,钟身铸有精美的佛像和经文。
这口铜钟乃是信阳县郊外一个小寺的镇寺之物,乃是在午饭前,玄奘托李员外派人以降妖伏魔之名相借来的。
玄奘褪下僧衣,精赤着白玉柱一般的上身。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抱着铜钟,双臂一较力,浑身肌肉膨胀,竟是将这千余斤的巨物拔起。
他脚下啪啪的数声轻响,那芒鞋和白袜,吃不住这般大力,尽皆爆碎开来。
玄奘一顿双足,将破碎的鞋袜震了开去,就那样赤足抱钟而立,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姿势,将那偌大的铜钟托在肩上,便合身向院子的墙壁撞了过去。
院子里头,尹小花蹙起了小眉头。
眼前妖人之难缠,出乎她的意料,她已抽冷子射中了对方几支雷矢,却只是让¤最╜新◆网△址∴百∷喥#弟?—☆板?zhu◥综◤合¨社●区?╒对方模样更狼狈而已,造成的伤害有限。
她施放的巨灵拦路符,也被对方撞碎了好几枚。
尹小花有些犹豫,是否要动用那厉害的术法,来收拾这妖人。
若是要动用那厉害的术法,就需要使用极珍贵的符箓,如此一来,此行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正当此时,轰隆一声巨响,整个院子激烈的震荡了一下,旋即砖石四溅,尘土飞扬,一团巨大的黑影破墙而入,猛恶无比的直取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大吃一惊,正想避开,忽听得一下巨响,如同雷霆响在耳边,他一阵头晕眼花,躯体一时动弹不得,接着眼前便是一黑,耳中尽是轰轰的一片乱响,竟是不知道被困在什麽物事里。
尹小花和真经、真法三人张口结舌,一时都惊得呆了。
他们看得很清楚,玄奘赤裸上身,托着偌大的一口铜钟,以一种惊人之极姿态,撞破院墙闯了进来。
那中年文士正要闪避,他便举手在铜钟上一拍,空的一声,那钟口发出一道肉眼可见的声波,正正的喷上对手,中年文士被巨响所慑,浑噩不知所措。
他就双手举着起那铜钟,一罩而下,随着一声巨响,土石崩飞,那中年文士已是被罩在铜钟里面。
尹小花三人冷汗泠泠而下,看着玄奘如看鬼神一般。
楼观道以诛邪降魔为业,他们见识过颇多的惊人术法,然而眼前这般景象,却是做梦也不曾想到过。
这个名叫玄奘的小和尚,没有使用任何法力,没有依靠任何的术法,纯粹是以肉体的力量,硬生生的镇服了妖邪。
眼前这个猛恶得几近非人的存在,就是平日那个温文有礼、荣辱不惊的小和尚?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起,昨天夜里玄奘在小楼前所说的、当时他们认为近乎是笑话般的一句话:「小僧此番前来李府,所恃的乃是一颗佛心,及一身粗笨力气。
」果真是一身粗笨力气!罩住中年文士的铜钟,虽是凡铁凡匠所铸,然而在寺中放置的时间不短,也沾染了一些香火和信众的虔诚信念,虽然算不上什麽法器,但困住妖邪一时却是不成问题。
玄奘左手镇压着钟顶,右手如同巨棰一般,不断的拍击着钟身,脸容肃穆,嘴唇在快速张合,诵念着不知名的经文。
铜钟半埋土石中,发出声音巨大而沉闷,一下一下如同拍击在心房中,尹小花等三人听得几声,只觉头痛心烦,想起被罩在钟里的妖人此刻的境况,不由都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三人对视了几眼,便退到院子的一角,避开那钟声震荡最烈的范围。
玄奘一段经文诵念完毕,已过了半个时辰,铜钟里头的妖人,由最初的狂挠撞击钟壁,变成了如今的悄无声息。
玄奘叹息了一声,停止拍击铜钟,转头对院子门口喝道:「举火。
」几名战战兢兢的李府仆役,各自抱着大堆柴禾从门外走进来,按照玄奘的吩咐,将柴禾围着铜钟堆放,点燃起来。
玄奘微微皱眉,说道:「这点火不够,你们多运些柴火过来,要将这铜钟焚成铜水方可。
还有这几间草屋,里面或会有蛊虫之类的东西藏着,也需要一并烧毁。
」几名仆役忙不迭的应了一声,就慌忙奔出门去筹办。
不多时,熊熊的烈火冲天而起。
李府的一众仆役运来了无数柴火,不单将铜钟堆埋住,甚至连那几间草屋都埋了起来。
李员外闻讯也带着几名管事赶来帮忙,应付一干被大火惊动的官府中人和好奇围观的闲人。
大火烧了良久,才渐渐熄灭。
现场一片灰烬,那铜钟也被烧毁了,熔成了数片怪模样的厚铜片,困在铜钟里的中年文士自是化为了灰烬。
玄奘一直站在火场边上,沉默不语。
尹小花带着真经、真法两人,也站在火场的另一边,静静的看着玄奘,亮晶晶的眼眸神色复杂。
她这些天一直以为,这个小和尚虽聪慧博闻,毕竟是不通术法的世俗僧人,就此插手诛邪灭妖的事情,实在是不自量。
哪知自己和两名师弟久战不下的妖人,被他覆手间就解决了,而且凭藉的只是一身力气,这彻底颠覆了尹小花的认知。
真法觉得己方三人有些安静了,咧咧嘴,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麽,只得自个嘟嘟囔囔的道:「这个小和尚……啧啧,比我们还会装神弄鬼。
」天黑时分,大火彻底熄灭了,火场也清理好了。
李员外得知妖人被炼成灰烬后,就一直笑容满脸的,此时他恭敬的请玄奘和尹小花等人回归李府,参加庆功盛宴。
席间一片欢声笑语,喜气洋洋。
玄奘一如以往的饮酒吃肉,谈笑无忌,有人上前敬酒,他便合十答谢,相比之下,尹小花等三人就显得有些沉默。
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直到大多数人烂醉如泥方结束。
玄奘带着七八分酒意回到小楼,在俏婢的服侍下,洗沐过身子,自上二楼安寝。
10妖鬼(下)夜色沉寂,喧嚣的李府渐渐陷入宁静,酣睡中的玄奘忽然张开眼睛。
夺的一声轻响,窗户无风自开,一支艳红小箭异常醒目的钉在摇曳的窗棂上。
玄奘起身穿上芒鞋僧衣,走到窗前。
一个身穿杏黄道袍的娇小身影站在小楼前的空地上,见他在窗前出现,一扭纤腰,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后花园方向。
玄奘沉吟了片刻,从小楼上跃下,缓缓向后花园走去。
月色如水,暗香飘渺,白天姹紫嫣红的繁茂花木,在夜色下看来,别有一种迷蒙的幽美。
在一片空草地上,一个娇小的身影婀娜悄立,一双大眼睛在幽暗中晶莹闪亮,正是尹小花。
玄奘也不走近,远远的合十道:「尹仙子深夜相召,不知有何事?」尹小花看了玄奘一会,才冷冷的说道:「小和尚你很厉害嘛,李府一事,是我楼观道输了。
今后楼观道的弟子不再涉足信阳县,不与你们金山寺争这一县的香火。
」玄奘皱眉说道:「尹仙子言重了,今日你和两位道长力战妖人,小僧只是趁其无备,偷袭得手,其中的功劳,论起来尹仙子和两位道长要占大头。
」尹小花摇摇头,说道:「我不与你争辩这劳什子事情,我很不服气,想我尹小花修道十七年,到头来竟然比不上你的一身蛮力,今夜我引你出来,就是要跟你比个高下。
」说着从袖中亮出一柄淡红色的精致短弓,转眼就搭箭挽弦,瞄准玄奘。
玄奘连忙摇手说道:「尹仙子且住手,你也知道,小僧不过是一介不通术法的寻常僧人,如何能与仙子动手。
」尹小花小脸一片清冷,冷然道:「今夜若不跟你分个高下,我的道心不得通达,日后必成魔障。
此事多讲无益,看箭!」话音未落,一支红艳艳的小箭已射至玄奘眼前。
玄奘一惊,这种会发雷电的小箭,他今日下午才见识过其厉害,他可不是刀剑不伤、水火不侵之躯,若是被小箭射中了,定然会被雷电殁个熟透。
当下急急侧头扭身,呜的一声,小箭从耳畔擦过,没入夜空中。
此时,尹小花已搭好另一支小箭。
玄奘心中惊怒,伸足在身前猛的一铲,一大蓬带着青草的泥土腾空而起,挡住了尹小花的视线。
尹小花脚尖一点,身子斜掠开去,避开那劈面而来的泥土,眼角余光一瞟,见玄奘闪避到一颗合抱粗细的桂树后。
玄奘高声说道:「尹仙子,有话好好说,何至于此?」尹小花也不答话,脚尖又是一点地面,轻盈如彩蝶的身子飘飞了一个半弧,已经绕到桂树的侧面,树后空无一人。
尹小花急忙抬头,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划空而过。
她紧扣弓弦的两根纤指一松,小箭电射而出,正中那道白影,转瞬便化作一片耀眼的雷电吞没了白影。
片片灰烬飘飘洒○寻╜回□网↓址?百喥╮弟?—◢板⊿zhu3综2合|社╮区╝洒的落下,那道白影只是一件僧衣。
尹小花脸色微变,急急向后斜跃而起,并挥手在身前布下一道巨灵拦路符,她稳住了身子良久,预想中袭击都没有来临。
后花园中一片幽寂,玄奘不知藏身在何处。
尹小花静静的在月色下站了半晌,仰头吐了一口气儿,便咬着嘴唇,挽着短弓,小心翼翼的在繁茂花木丛中巡行。
时间不大,她已搜寻了大半个后花园,没有找到玄奘的半点踪迹。
莫不是那该死的小和尚逃了吧?尹小花恨恨的想,又小心的巡行了一会,她的大眼睛忽然一亮,举手轻拍一下光洁的额头,转身就往回走。
重新回到桂树下,尹小花找到一块未被雷电烧毁的僧衣碎片,低头在腰间的小皮囊找了一阵,取出一只黄色符纸折成的小纸鹤,又在僧衣碎片上撕下一条小小的布条,绑在小纸鹤上。
做完了这些,尹小花对着掌中的纸鹤,虚虚的画了一个符文,那纸鹤颤动几下,淩空飞起,在桂树下盘旋了几个圈子,便向着一个方向飞去。
尹小花嘴角微微一翘,紧握着短弓,悄悄跟在小纸鹤后面。
这种小纸鹤乃是多年前楼观道一名长辈的游戏之作,不列入符咒类,没有防护和攻击力,飞行速度极慢,一个普通的小孩子用草棍就能打下来。
这种小纸鹤只有一样能力,就是感应身上附着的气息,只要距离相隔不远,就能自动飞去寻到气息的主人。
楼观道年轻一辈的弟子在门中时,喜欢用这种小纸鹤相互传送一些无关要紧的资讯,不想此时被尹小花派上了大用场。
玄奘蹲伏在一丛尚未着花的茂盛牡丹后,闭目侧耳。
他的六识敏锐,全神倾注时,小半个后花园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因此轻易的躲开尹小花的搜寻。
他并不愿与楼观道的人生起直接的冲突,奈何尹小花却是赫赫逼人,他一时想不出什麽好办法,只好先行避其锋芒。
玄奘忽然觉得有些不妥,睁眼一看,一只小小的纸鹤悬停在身前。
耳边听得尹小花的一声娇笑,叱喝道:「小和尚,找到你了。
」玄奘心知不妙,抬头就见一道绿莹莹的符咒迎面飞来,便长身一起,正要转身遁去,那知方一转身,又见着一道绿莹莹的符咒悬空挡着去路,左右一望,也各自有一道同样的符咒悬浮在半空。
转瞬之间,他已被困在四道符咒当中。
迎面飞来那道绿莹莹的符咒,速度并不快,玄奘来不及多想,抬手一拳就打出去。
彭的一声闷响,那道符咒上绘画的繁复符文微微一亮,玄奘只觉得自己打出的一拳,如同击在一面棉花为表,钢铁为里且又极厚的无形墙壁上一般,一股反弹之力震得他后退了几步。
玄奘也不待身形站定,反手又是一拳击出。
这次他取的符咒之间空无一物的地方,果不其然,他的这一拳又是击打在无形厚墙上,随着一声闷响,他又被反弹之力震得倒退。
玄奘这次却是看得很清楚,在拳头击上那无形的墙壁的瞬间,那四道符咒同时一亮,虚空中也隐隐出现一些无形的线条,以这四道符咒为中心,勾画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简陋形状,将他的前后左右以及上方,严严实实的罩着。
玄奘微一沉吟,知道自己是被困住了。
他不由苦笑一下,今日下午他才将那中年文士镇在铜钟底下,如今就轮到自己被困,这报应也来得也忒快了些。
尹小花站在符咒范围外,亮晶晶的大眼睛露出一丝得色。
她用来困住玄奘的这套符咒,名为六丁六甲困仙符,品级比巨灵拦路符要高一阶,算得上是珍贵之物,今日与妖人交战时,她都没有舍得使用,如今为求道心通达,顾惜不得许多了,也正好合了以眼还眼之意。
玄奘见她低垂短弓,并未像此前一般不由分说张弓就射,他心念转得极快,即随就明白了过来。
如今他虽是被四道符咒困住了,然而这四道符咒也护了他,尹小花的小箭想必是不能穿透这些符咒,才停下手来。
玄奘心中一定,看着尹小花说道:「尹仙子如此苦苦相迫,实在是无理。
」尹小花撇撇嘴,清脆的说道:「小和尚你并非修行者,当然不会明白其中因由。
我辈修行,其实没有太多的讲究,凡事勇猛精进即可。
如今我的一颗道心因你不稳,我只要打败你,甚至杀了你,我的道心自然就会通达,就算如何的不择手段也无妨。
」玄奘目光闪动,仰头想了片刻,叹息道:「原来如此,玄奘受教了。
」说着忽然一拳重重的轰击在面前的符咒上,符咒微微一亮,自是安然无恙。
然而在符咒暗下去的瞬间,玄奘又是一拳重重的击了上去,符咒登时又是一亮,却是微微一震,与之前纹丝不动的情况不同。
玄奘心中一喜,他只是姑且一试,不想正如他的所料。
日间,尹小花等三人围攻那妖鬼时,妖鬼曾经先后撞破了数道符咒,他都仔细看在眼里,明白这等符咒其实是颇有缺陷,眼下困着自己的四道符咒,虽然看起来品阶要高一些,然而道理是一般的。
这等符咒虽然蕴藏着巨大的威能,然而并非生灵,没有灵智可言,只能是死板的按照事先设定好的应对来运行,只要窥破其中的疏漏,凭自己的一身力气却是不难击破。
玄奘又是一拳挥出,在符咒乍暗还亮的刹那,重重的击在符咒之上,这一次前后左右的四张符咒发亮的同时,都齐齐一震。
玄奘心中更喜,也不管拳头破损,依旧一拳接一拳的重重击出。
那四面符咒经过十数番乍亮乍暗后,渐渐亮了起来。
尹小花一时惊呆住了。
师门的长辈在赐下这六丁六甲困仙符时,曾跟她说过,被这符咒困住的话,只要修为不超过地仙,就只能用自身的法力去耗尽符咒所蕴含的灵力,才得脱身。
然而面前这个小和尚,明明是身无法力,怎麽看起来快要将灵符打破了一般。
随着玄奘砰的一拳重重的击下,一阵刺目如盲的光芒亮起,那四道六丁六甲困仙符在亮光中,齐齐的化为飞灰。
尹小花尚未回过神,一道黑影从亮光中迅捷的向她扑了过来。
尹小花生出反应时,玄奘已是扑至她身前,几乎气息可闻。
她惊叫一声,来不及搭箭,举起手中短弓,劈头打了下去。
玄奘举手一架,那毫无力量的一下弓击,就轻飘飘的打在他手臂上。
短弓与他的手臂一相触,忽然漾出一阵水波般的蓝色电光,喷涌注入他的手臂里,玄奘全身剧震,眼前一阵发黑,几欲昏迷过去。
这短弓上释放出来的雷电,远不及小箭厉害,饶是如此,玄奘也是被殁得全身麻痹,无力的软倒下去。
他已扑至尹小花身前,本意是制住尹小花,不让她继续为难自己。
此时他双腿发软,身形向前一个跌扑,一颗光头就头直直撞在尹小花娇小的胸怀中。
尹小花又是一声惊叫,举起短弓劈头打下。
玄奘只觉脸庞所触处软绵绵的,口鼻间闻得一阵阵的幽香,忽然间福至心灵,张大嘴巴,往那翘挺挺软弹弹的地方一口咬下去。
尹小花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身子僵硬,短弓登时劈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