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入梦
这一折腾,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王成刚送他们出来,看看邵景行又看看霍青,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两位——”
他说出两个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刚才霍青弄掉保温杯的时候,他心里有些怪他莽撞的,然而父亲却因为这一声巨响似乎要醒过来似的。虽然最后终究是没有醒,但医生检查之后却宣布,父亲的脑部活动加剧了,如果是这样下去,清醒的可能就又增加了几分。
医生是很惊喜地问他们做了什么,并且让他们多做一些,然而他却知道,从头到尾也不过就是发出了一声巨响而已。与其说刺激了父亲,倒不如说吓了他一跳。
这个时候再回想起来,他就不得不怀疑,霍青并非是不小心才弄掉保温杯的。想想当时他站的位置,想要把保温杯拨到地上,必须要向床头柜靠近一步,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一个动作——床头柜上只有一个杯子,而显然霍青既不是要喝水,又不是想给王老喂水。
而如果这小伙子是有意的,那是不是说明,他看出了点什么?这两个人绝对不像是医生,而且听说邵主任这个侄子仿佛是进了特殊部门……那么,难道父亲这不是病?
王成刚心里一团乱麻。他全家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也很难相信会有什么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可是事涉父亲的性命,他又不能不多想。
“这件事,让我们再想想。”霍青简单地说,“目前有点头绪,但还没有解决的办法。”
王成刚听见有点头绪,顿时心里就浮上希望,连声说:“那麻烦两位了。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做的?有的话二位尽管说。”
霍青对他点点头:“等我们商量出个办法,再跟您联系。”
顿了顿,他很直白地问:“听说郑盈盈女士也病了?”
王成刚敏锐地抓住了那个“也”字。
“也”是什么意思?就是前面有人有同样的情况,后面的人才会被用“也”来形容。现在前面的人显然指的是王老,那么,难道这个年轻人是觉得郑盈盈……
王成刚心里一抽,下意识地点头:“盈盈车祸之后神智一直没有完全清醒。”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去看看吗?”
王成刚犹豫了一下。郑盈盈与王老情况不同,她是在车祸中侥幸生还却被撞到了头部,医生已经确诊她的大脑受到损伤,基本上不太可能恢复神智了。在这种情况下,再带人去看她也并没有多大用处,只是打扰到她而已。
但霍青问得很认真。他说话很直白,王成刚惯于跟人绕圈子打太极,几乎不习惯这种直来直去,甚至有点冒犯隐私的对话。然而霍青的态度足以让人感觉他是严肃而努力的,并不是为了获取别人的秘密,甚至也不是为了让人感激,他仿佛只是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事,所以在尽自己的责任……
最后,王成刚还是点了点头:“如果你们方便,明天也行。”
走出医院,邵仲言忍不住问:“情况怎么样?”
邵景行看了一眼霍青,就推他二叔:“二叔你先回去吧,你办公室没事吗?”
“小——”邵仲言一句小兔崽子险些就脱口而出了。这可真是用得着朝前,用不着朝后。昨天晚上半夜三更打电话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他办公室有事呢?
而且,倒霉侄子说话之前为什么还要看看霍青才开口?邵仲言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憋着一口气不肯走:“说起来,你跟周姝相处得怎么样啊?”
“周姝?”邵景行莫名其妙,“周姝挺好的,怎么了?”虽然被宠得有点过头,但邵景行也是这么长大的,并不觉得有啥——比周姝脾气更差劲的他见过好多呢。
“要是觉得好,就效一下呗,你年纪也不小了。”
“周姝才二十……”邵景行嗤地一笑,“而且二叔你不是要给我介绍高干家的女孩儿么?怎么现在找不着了,就朝周姝下手啦?”他可还记得邵仲言以前说过的话呢。
这小兔崽子说话半点面子都不给他留的!邵仲言被气得胸闷,强忍着转头笑问霍青:“小霍多大了?说起来你比景行有出息多了,有女朋友了吗?要是没有的,叔叔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什么!邵景行顿时起了警惕心。他二叔给他保媒拉纤没关系,反正他只当耳边风,随便他巴拉巴拉。到时候他不想应付了,拿邵仲言的前途威胁一下,事情马上解决。但是他给霍青保媒,这可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霍青也没有马上拒绝,难道是真动心了吗?
邵仲言看见侄子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更觉得心里发凉,赶紧卖力介绍:“小霍啊……”原本是准备给侄子介绍的,先给霍青提了再说。成不成的,先摸摸底。
“多谢邵主任。”霍青刚才没开口,不过是在想如何称呼邵仲言。想了一下,他决定还是稍微疏远点的好。邵仲言和邵景行的狗血关系他不想讨论,但仅从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邵景行曾经得到绝症的事上,就能看出他对邵景行的关心其实并不太多,至少没有超过他对自己前途的关心。
在听邵景行说了自己的身世之后,霍青就觉得他其实挺可怜的。锦衣玉食固然好,但在霍青看来,并不如一个完整的温暖的家庭重要。因为前者可以通过努力得到,后者却真的只能看运气了。
他自己就不幸出生在一个残破的家庭里,然而还有顾笙从小把他带在身边照顾。而邵景行虽然看起来有爸有妈还有叔,却哪个都没法真正地亲近。这么一看,邵景行身上所背的枷锁,从某个方面来说并不比他更轻松。而他还有顾笙,邵景行却什么都没有了。
想到这一切说起来都是邵仲言造成的,霍青就不是很想跟他套什么近乎。所以最后他还是选了“邵主任”这么一个疏远的称呼。
“不过我现在还没考虑过个人问题,有很多事要做。”霍青说话仍旧那么简短直白,“我和景行就先走了。”
“走走走。”邵景行早巴不得了,冲自家二叔一摆手,“我们先走啦!”拉上霍青,掉头就走没影了。
邵仲言感觉自己都要脑溢血了——听小兔崽子说的那话,最后一个“啦”字简直欢快,好像多在这儿站一分钟都要倒霉似的!他站在原地喘了半天粗气,只能自我安慰:真要是能解决王老的病,那他跟王家的关系就又进了一步。
说到底如果王老健在,王成刚的前途就有大助力,到时候他自然也能跟着沾光。邵仲言伸手按了按太阳穴,邵景行只觉得他无处不钻营,却不知道他走这条路不能不站队,而王家正是能给他这一边助力的,如果任由王老就这么倒了下去,此消彼长,他上头的人被压倒,他又有什么好结果了?而他不好,邵景行难道就能得着好了?更不用说这小兔崽子把家产都捐了出去,若是他这个叔叔再倒了,他就真得去过穷日子了!
罢了罢了,先让他去折腾,日子长着呢,他也别急着下结论,再观察观察。说不定倒霉侄子过一阵子玩够了,自己又想通了呢。
然而邵仲言并没看见,这个时候他那倒霉侄子正拉着霍青的手在跟人家嘀咕呢:“阿青啊,你想找女朋友不?”
霍青满脑子都是王老的事,突然被他这么一问不由得怔了一下:“什么?哦,没想过。”他从懂事起就一心想着要进特事科,进了特事科就一心扑在工作上,从来就没想过别的事情。
没想过,跟不想找,还是不大一样的。邵景行有点发愁。但他又不敢把话挑明,如果霍青反感这个,只把他当朋友和同事,那挑明了就等于自绝前程啊。
“你在想什么?”霍青微微皱眉,“王老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啊?”邵景行也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啊啊,有,有一点。那个,我看你把保温杯弄到地上的时候,王老似乎是要睁开眼睛的。我总觉得,这个好像鬼压床啊——当然我不是说有鬼,就是说,有时候会想醒过怎么都醒不过来……”
“那你有没有发现,提到郑盈盈的时候,王老似乎睡得更沉了?”
“言咒吗?”邵景行顿时想起了周姝,“袁非!”
“跟周姝身上的言咒还不太一样。”霍青沉吟地说,“诅咒,必须有介质。比如说用头发、指甲下咒,那么头发之类就是介质。用生辰八字,生辰八字就是介质。像周姝所中的言咒,袁非多半是接触过她,或者用携带诅咒的东西接触了她。而王老……”王老所中的诅咒,缺少介质。
邵景行眼巴巴地看着他:“不明白……”缺少介质?现在生日都是公开的,拿生辰八字下咒不就完了?不然弄点头发什么的也不难吧?实在不行,在剧场撞王老一下都可以啊。虽然比较困难,但也能做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