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却没往那边想,只是良妃生产确实打乱了一些他的计划。他本还想和知薇再多说几句,这会儿却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折腾了一晚上她也累了,有时候话搁以后再说。皇帝待马德福走后便冲知薇道:“将这汤喝了,朕让人送你回去。你求朕的事情朕记下了,这一回,算你欠朕一个人情。”
知薇刚想拿起碗喝汤,听到后面一句愣了一下。她何德何能,居然能欠皇帝人情,简直太看得起她了。这个人情欠了以后得怎么还呢?皇帝啥也不缺既比她有钱也比她有权,连美貌都比她多,心眼儿那就更不用说了。他往后能有什么地方用得上自个儿的?
但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只能小心翼翼应道:“皇上若有差遣奴婢的份上,定当尽心办差万死不辞。”
好听话先说着呗,到时候真要她替皇帝去死,她再考虑要不要干,反正自古以来奴才都是这么说的,但真正被洗脑得甘愿替主子去赴死的,到底不多见。
皇帝也不管她这话是真是假,只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哪里用得着她替自己去死。若真到了只有他们二人陷入险境的地步,自然还得他去救她。
他是九五至尊,天下人的性命都不及他尊贵。但抛开帝王的身份,他也是个男人,懂得男人要保护女人这个道理。
让知薇替他去死,他可做不到。
冲她摆摆手,皇帝又道:“你能否坐下安心将这口汤给喝了,别总站在朕的面前。”说这么会儿子话,站起来坐下无数趟,晃得他头都晕了。
看皇帝有恼的趋势,知薇赶紧听话坐下,端起碗来毫不犹豫,一口气就灌了个干净。
这姜汤还挺好喝的,有点辣但不冲鼻,加了冰糖甜丝丝的,又正温热着,一碗喝下去身上暖暖的,真是舒服极了。
她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却没留意到正坐对面的皇帝脸上露出怎样的表情。
皇帝觉得这个女人当真令他大开眼界,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一个人哪怕是太监,在她面前喝东西这般豪慡。
她那样子就像那些个市井小民,坐在高矮板凳上说说笑笑,不管男女混成一团,高兴了就端碗一口闷。
皇帝以前南巡的时候远远看见过,但也只限远观。这么近当真是第一回。她穿着太监衣服,有点男儿英气在,这动作倒挺潇洒。只是她难道不记得他的存在了吗?
这后宫里哪个女人喝东西的时候,不是拿勺子慢慢舀着喝的,喝不了两口就停了,说自己胃口小喝不下什么的。更何况这还是姜汤,是她们一听名字便皱眉头的东西,只怕连碰都不会碰。
她却如喝琼浆玉液,品美酒佳肴般,那种慡快竟让他有种愉悦感。于是他道:“再喝一碗。”
知薇觉得但凡皇帝说的都是命令,都必须尊崇,于是立马给自己倒了一碗,端起来又给喝了。喝完后再次心情舒畅,还忍不住伸舌头舔了舔唇。
这是无意识的举动,完全没有勾引皇帝的意思。可她这个略显媚态的样子,却着实勾动了皇帝的心弦。就好像心头绷着的那根丝,让人轻轻一挑,又弹回到了心上,微痛又微麻的感觉,顺着血管流到了全身各处。
皇帝从没有过吻一个女人的冲动,但今天此时此刻,他竟起了那么点心思。这心思让他浑身僵硬,用力将头撇开努力调匀内息,才渐渐平复下来。
知薇抿了两下唇才注意到皇帝的举动,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喝汤的样子实在不雅。她可没觉得皇帝是被自己迷上了,还当他嫌弃自己过于豪放粗鲁的行为呢。
没办法,当了二十几年现代人,有些习惯早已养成,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一个放松就露出马脚。这也是她不敢在皇帝身边久待的缘故。
锦绣是个棉花脑袋,随便糊弄两下就能过去。以她现代人的智商和阅历,骗个锦绣或是别的宫女还是可以的。但一碰上皇帝就不成了。
能当皇帝的人不说天资如何,至少从小经受良好的教育,也见过大场面,不是轻易唬得住的。更何况这位光看脸就知道聪明,若真当了他的宠妃,只怕三两天就老底全揭,让人赶出去了。
知薇不好意思笑笑,也不多说什么,就默默退了出去。皇帝并不拦,叫了马德福进来,让他找人送知薇回花圃去。
这个重任自然又落到了小庄子身上。他这一晚可是忙得够呛,养心殿延禧宫两头跑不算,还被叫回来说去花圃,初听到时简直吓得差点瘫下。这是要生生累死他啊。
结果他一见着太监打扮的知薇,立马什么都明白了。还是师傅想着他,这种美差不给别人只给他。当然,这事儿也只有他能来。他是知道内情的人,和知薇也算有点交情。换了旁人办这个差事只怕要嘀咕,回头和人乱说,皇上追究起来马德福也得跟着遭殃。
知薇见了小庄子有点不好意思,身上还披着太监们冬日里常披的青色绒披风,看起来真有点太监模样。这当然也是皇帝的授意,不显山不露水,尽量别让她招人眼球,悄没声儿回去花圃,往后的一切他自有安排。
往回走的路上,小庄子有一肚子的疑惑,最想问的就是:姑娘怎么大晚上的跑养心殿来了。可这话不能问啊,天知道皇帝有没有临幸她,万一扯到万岁爷头上,可是要惹祸。
但不问心又痒得很,只能拐着弯地说:“姑娘小心走道儿,夜里黑这灯笼也不亮,当心脚下滑。你这腰牌还系着吧?”